古风故事:侯府主母咸鱼养崽日常(完结)
2025-08-03 18:21:03 193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穿成主母
苏云烟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
再定睛一看,自己竟成了另一个苏云烟。
这可不是简单的同名同姓。
原本那个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历史系女大学生,一眨眼竟穿成了侯府的当家主母。
苏云烟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知否》里小秦氏那副精明强干、心机深沉的模样。
可很快,小秦氏的身影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则则社会新闻在脑海中轮番播放。
什么某高校女大学生熬夜看小说,结果不幸猝死……
苏云烟此刻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满心的辛酸泪直往下流。
“我的美好大学时光啊!就这么没了!”
“我的舍友们啊!不得被突然死在寝室的我给吓个半死!”
“还有我昨天特意点的剩鸭货,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还没吃完呢!”
想到这里,苏云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跟她交谈。
那声音说,只要她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就会把她重新投胎回原来的世界。
而且,还是同一时间点,让她有机会被抢救成功。
苏云烟一听,心里“哇”地一声,差点又哭出来。
“那也够丢人的了,就不能不抢救吗?我直接睡过去不行吗?”
可惜,那声音并没有回应她,看来这个“商量”只是单方面的。
苏云烟望着眼前那华丽的百子千孙帐,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彻底从那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变成了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夫人。
可还没等她多感慨几句,身体的生理反应就让她支撑不住,再次昏睡了过去。
“谁家好人半夜穿越啊?这让我怎么清醒得过来!”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
丫鬟们都守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门内的动静,一个个面面相觑。
“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一个小丫鬟小声嘀咕道。
这话虽然小声,但还是没逃过掌事嬷嬷的耳朵。
嬷嬷凌厉地一眼扫过来,小丫鬟们立刻吓得噤声,不敢再多言。
收拾了这些不知深浅的小丫头后,嬷嬷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夫人,起了吗?”
这声音柔得,让那些平日里没少挨训的小丫鬟们听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屋内的苏云烟,还在呼呼大睡,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最后,还是嬷嬷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进了房间,把苏云烟给摇醒了。
“夫人,夫人,该起了。”嬷嬷轻声唤道。
苏云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嬷嬷,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
“不好意思啊,嬷嬷,穿来之前,我熬夜来着,没睡好。”苏云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嬷嬷见苏云烟醒了,自然要关心几句:“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云烟入戏非常快,她自然地抬手示意嬷嬷靠近些,然后说道:
“让人去老夫人那通知一声,就说我今儿身子不爽利,不过去了。”
“然后再派人过府去给我请个大夫来瞧瞧。”
“哎哎!老奴知道了,这就去办。”苏云烟的奶嬷嬷,方嬷嬷不断地应承着,脸上满是恭敬。
说完,方嬷嬷站在房中,对着门外喊道:“都进来吧!伺候夫人洗漱。”
于是一群小丫鬟鱼贯而入,一个个低眉顺眼,生怕做错了什么。
苏云烟从床榻上坐起,隔着薄纱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作为正经无产阶级出身的丫头,我可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啊。”
一顿折腾后,净面、漱口、梳妆……
苏云烟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们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裳。
她一边享受着这古代的“贵族待遇”,一边思考着这本小说的大概内容。
“这小说的主角是本书的皇帝和皇后,两人恩爱得不得了,孩子生了一堆又一堆。”
“兄友弟恭的,这简直就是科幻片里的情节嘛。”
“不过嘛,这可是女频的科幻片,跟男频的可不一样。”
苏云烟在书中的老公,是个侯爷,也就是皇帝在打天下时候的小弟。
“属于那种有点脸面,但是又不多的小角色。”苏云烟心里暗自评价道。
而她苏云烟呢,则是个悲情的角色。
因为侯爷从边疆带回来一个“心爱”的女子,她一气之下就气死了。
“当然啦,还有很多别的原因。”
“比如婆母偏心、妾室太多、老公不爱我……”
“重点还是老公不爱我啊!”苏云烟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主母夫人最悲催的点就在于,她本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为了侯爷,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委屈都愿意受。”
“可惜啊,她死了之后,婆母和妾室在她男人那里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白月光嘛,死了才是月光。”
“这死恋爱脑如果能看见她死了之后,侯爷是怎么发疯的,应该也能闭上眼睛了。”
“不过嘛,我苏云烟可不是那种恋爱脑。”
“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才不像她那么傻呢。”
苏云烟和闺蜜曾经幻想过的退休生活,就是能天天去酒吧看男模跳舞。
“深爱没错,但是前提是得遇到对的人啊。”
经过丫鬟们的妙手,苏云烟很快就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发髻也梳得整整齐齐。
嬷嬷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就等着苏云烟来享用。
苏云烟施施然地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吃早餐。
周围都是她的心腹,一个个对她忠心耿耿。
苏云烟一边吃饭,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这个节点就是还有大半年,在今年过年前后。”
“侯爷就要带那个边关遇到的‘对的人’回来了。”
“什么对的、错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谈什么情啊爱的。”
“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孩子了!这才是古代退休生活的保障啊!”
主母苏云烟,膝下育有一女两子。
长女如今已然十四岁了,按照习俗,已经到了及笄之年。
在苏云烟眼中,这个节骨眼儿要是不赶紧给大闺女物色个好人家,天天一门心思追着自家那老头子,琢磨他喜欢上了什么人,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男人啊,哪怕到死都觉得自己是少年郎,就算八十岁了,也照样能寻到所谓的真爱。居然把时间都浪费在研究这玩意儿上,真是闲得没事干!”
早膳极为丰盛,每一道菜品都精致无比,样式繁多。
苏云烟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情。
她看着这偌大的侯府,享受着这泼天的富贵,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这府里的人,天天就知道研究男人,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闲得发慌了。”
这时,有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恭敬地传话道:“夫人,几位姨娘,还有少爷小姐们,都在外面候着,准备给您请安呢。”
苏云烟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让他们都回去吧,今儿个不用请安了,就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是!”
小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退下了。
从这小丫鬟的举止就能看出来,这屋子在嬷嬷的悉心管束下,规矩那是相当严明。
嬷嬷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那咱家的姑娘少爷们,也不见吗?”
苏云烟奇怪地看了嬷嬷一眼,说道:“什么咱家的他家的?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当然一个都不见了。”
听见这话,整个屋子的丫鬟们都不自觉地紧了紧身子,心里都明白,这是夫人在暗暗提醒他们呢!
嬷嬷也赶忙连连点头称是,一副十分服帖的模样。
苏云烟环顾着这一屋子的丫鬟和嬷嬷,心里清楚,这些人全都是自己的心腹。
她不禁暗自思忖:“这日子,可不就是怎么过怎么快活嘛!”
当然啦,问题也不是没有,其中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侯爷季霄有不少庶出的子女,这孩子的教育问题,那可真是重中之重啊!
据苏云烟所了解,那几个庶出的子女,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心里琢磨着:“这人要是愚笨些倒还好,可要是聪明伶俐的,自然会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前程,这也是人之常情。”
“堂堂侯府夫人,要是传出嫉妒两个妾室,对妾室和她们的孩子不好的话,那可真是让人笑话。”
“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
花姨娘是侯爷早期的通房丫鬟,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占了个情分。
胡姨娘则凭借着自己出众的容貌,逐渐得到了侯爷的宠爱,颇有几分真爱的意味,盛宠一直不衰。
花姨娘育有一子一女,长女端庄秀丽,心思缜密,很有自己的打算;小儿子在学习方面天赋异禀,十分聪慧。
胡姨娘同样有一子一女,长子和苏云烟的二子,出生时间仅仅相差了几天,可这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因为苏云烟格外不待见胡姨娘,所以对她的孩子也多有苛待。
可胡姨娘的长子,聪明得近乎妖孽。
最后在苏云烟的苛待下,这孩子的性子逐渐变得扭曲,干脆就长歪了。
苏云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侯爷守边五年,这府里被搞得乌烟瘴气,难怪最后我这主母下场如此凄惨。”
“光想着怎么去害人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教好。”
“什么时候才能记住一句话啊,要专注自家,别老盯着那些有的没的。”
第2章 家有一老偷
苏云烟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理清了脑海中的思绪。
此刻,她正坐在自家清幽的小书房里练字。
洒金笺上墨香氤氲,紫檀笔杆温润如玉,案头那方黑曜石镇纸泛着幽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她眼前浮现出堆积如山的银钱账册,幸好她继承了原主所有的知识与技能。
否则,连字都不识,连笔都不会握,恐怕不出两日,就会被当作妖人抓进牢里。
一边提笔书写,苏云烟一边唤来方嬷嬷:“老夫人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一提到那位老太太,苏云烟心中便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这是原主留下的本能反应。
也难怪她心头不快。
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可她家那位老太太,却是把家里的“宝”都往别人家送。
老太太亲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长子季霄,一个是次子季宣。
她偏心偏得离谱,整日从苏云烟手里抠银子,往那边送。
之所以能忍到现在,是因为苏云烟的弟媳还算明事理,常常暗中接济她,替她家老爷表个态度。
这才没闹翻天。
但苏云烟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她已经决定要把老太太送上山。
她找好了术士,办事效率奇高,心腹果然靠得住。
这两日她打算装病,无论如何也要逼老太太离府。
老太太整日在家享福,没事找事,动不动就把苏云烟叫过去要钱。
她姓苏,又不是姓“提款机”!
不给钱就说她不孝,罚她站着伺候。
苏云烟在心中冷笑一声。
方嬷嬷在一旁陪着,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夫人,该喝药了。”
苏云烟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景色,忽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召唤。
“大郎,该吃药了!”
“没病吃什么药!”
大夫来过,说了些“夫人宜静养,少思少忧”的话,开了一堆补药,苏云烟压根没打算喝。
请大夫,一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她有时间理清现状,二也是为了把那位老太太支走。
别说孝顺不孝顺了,她亲生母亲她都没孝顺呢!
一个外人老太太,凭什么天天让她端茶倒水?
不给钱就立规矩,这老不死的,不如早点走人。
苏云烟手中握着紫檀笔,表面一副端庄娴静的高人模样,心里却在默默诅咒。
这些年来,她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全是老太太四处宣扬的。
她给钱,老太太也真办事。
如今,她要让老太太也尝尝被反噬的滋味。
写完字后,苏云烟看向方嬷嬷:“都安排好了吗?”
方嬷嬷连忙应道:“夫人放心,早都安排妥当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那老太太这些年,可没少让苏云烟受委屈。
如今姑娘终于开窍,要收拾她了!
方嬷嬷暗自咬牙,心想:老虔婆,等着吧!
第二天一早,苏云烟起得比平时早些,昨晚她睡得安稳,并未熬夜。
她端坐在主位上,看着堂下站着的一屋子人。
两位姨娘、三个女儿、四个儿子,站得整整齐齐。
苏云烟神情淡然。
这侯爷果真能生。
也正因如此,才显出她这个主母的“能耐”——这么多孩子,除了她自己的,居然都活下来了。
换个主母,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几个。
她心中暗自想着,或许该给侯府开一门“宜修进修课”。
不过也正因为有指望,那两位姨娘才安分守己。
只是原主对这两位姨娘素来不喜。
苏云烟的亲生女儿行完礼后,快步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
“母亲昨日免了请安,还请了大夫?”
其实嬷嬷早就把大夫的话传遍了府里。
可孩子们总得亲眼见了才安心。
毕竟,母亲是他们的依靠。
苏云烟握住大女儿的手,语气温和:“放心,娘没事。”
“娘”这个称呼,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但还是顺口说了出来。
她有两个亲生儿子。
一个叫季长柏,一个叫季文轩,是双生子,但模样性格都不像。
两人今年十三岁,已送去书院读书。
长子尚可,次子却学得稀松平常。
看来季文轩这个名字虽雅,人却不是走文臣之路的料。
苏云烟看着两个“便宜儿子”,心中已有打算。
先记下待办事项,还有好几个“真·便宜儿女”没见呢!
花姨娘所生的长女季言念,今年十一岁,还有一个幼子季灵瑜,年纪尚小。
是侯爷去世后才出生的,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
听说季霄明年春天就要回京,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从他们衣着来看,这些妾室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季华振的衣袖明显短了一截。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在苏云烟面前故意表现得可怜些。
不过苏云烟对这孩子本就没什么好感。
当年她生下季景辞后,一心想要个嫡子,结果季华振比双胞胎还小几个月。
她能高兴才怪。
府里老太太从不正眼看这些妾室一眼,孩子?嫡出的才是孩子!
妾室生的,那就是半个奴才。
老太太是坚定的嫡系拥护者,年轻时吃尽了妾室的苦,对这些妾室自然毫无怜悯。
但她也不见得就偏爱苏云烟的孩子。
她只疼爱季宣的孩子,其他孩子在她眼里都差不多。
苏云烟放下茶碗,轻声道:“你们今天就在我这儿用膳吧。”
“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嬷嬷去厨房添几道菜。”
“是。”
方嬷嬷在外头威风八面,到了夫人面前却乖得像只猫。
季华振看在眼里,眼神微冷。
年纪尚小,还藏不住情绪,想必是没少被方嬷嬷训斥过。
这点苏云烟并不打算插手,只要方嬷嬷不过分,那就是她这个主母的体面。
苏云烟放下茶碗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位妾室被这声音惊了一下,连忙抬头看向她。
从前的主母对她们并不算好。
侯爷常年在外,她们早已习惯了主母的冷漠与威严。
表面上不虐待,实则底下人克扣不断,补贴更是没有。
孩子能养大就养,养不大就听天由命。
苏云烟心中冷笑:与其这样养着,不如直接下毒了事。
养大了反而记仇,养虎为患!
她朝季华振招了招手。
季华振迟疑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苏云烟俯身,拉住他的袖子:“怎么袖子短了这么多?”
“身边的下人都是做什么的?”
这话已经带着责备之意,季华振的奶嬷嬷立刻跪下请罪。
“少爷长得快,是奴才疏忽,下回一定让针线房多裁些。”
苏云烟仍拉着季华振的袖子,语气不悦:“疏忽就是疏忽,说什么少爷长得快?”
“哪家少爷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出门见人?”
奶嬷嬷低着头,不敢言语。
苏云烟松开手:“罢了,反正也快开春了,给府上的少爷小姐和两位姨娘,每人添两套春衣,从我库中出。”
众人连忙起身谢恩:“谢夫人恩典。”
就在这时,饭菜也准备好了。
苏云烟一挥手:“摆饭吧。”
第3章 别连累我
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今日家中人丁兴旺,按理来说也不必讲究那些。
只是人实在太多,两张桌子才勉强坐下。
饭桌上气氛安静,苏云烟难得主动问候了两位姨娘几句。
两位姨娘受宠若惊,不敢多言,苏云烟一问,自然是连声应和着“一切都好”。
苏云烟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沉静地俯视着满屋子人。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部影视作品的画面——《大红灯笼高高挂》。
罢了罢了,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她也不会主动出手。
前提是,别动她的利益。
如今苏云烟心中所想,是将全府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让那位即将进门的“真爱”明白,这府里每一位都是侯爷的宠爱之人。
早饭过后,苏云烟将众人留了下来。
她看着长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我已经联系了你外祖家,你舅舅愿意收你去读书,震华也一道去吧。”
胡姨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季华振也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苏云烟一副身体不适、强撑着说话的模样,继续说道:“我听说永安伯府前些日子出了点事,你们可听说了?”
“府中孩子不少,终究是一家人,姓的都是季。”
“我不求你们个个博学多才,只愿你们懂事明理,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连累了全家。”
“我是嫡母,虽非亲生,却也尽心抚养你们长大,将来切莫做出连累我的事。”
几个孩子听罢,纷纷跪下,齐声道:“孩儿不敢。”
苏云烟摆了摆手,语气略显不耐:“别说这些虚话,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出门在外,体面是大家的体面,遇事多思量。”
“有些道理,你们迟早要明白。好男儿志在四方,若只拘于妇人膝下,困于内宅之中,能有什么见识?”
“如今家中无有顶梁之柱,你小叔顾得上自己,顾不上我们,你祖母……唉!”
这一声叹息,胜过千言万语。
屋内众人皆心神一震,心思飞转。
两位姨娘平日里对苏云烟多是冷眼旁观,如今却也察觉到她这些年并不轻松。
但她们也不过是妾室,说不上可怜她,更谈不上插手府中事务。
“我费尽心思想把你们送出去,你们要珍惜这机会,用心学习。”
方才跪下的孩子们还未来得及起身。
此刻更是齐声应道:“是,儿子(女儿)定不负母亲厚望,请母亲保重身体。”
语调整齐,仿佛演练过一般。
苏云烟何曾享受过这般待遇?他们平日里对她多是敬畏,如今这一跪,竟让她有些畅快。
这样的场面,竟让她生出几分“家中孩子尚算争气”的错觉。
当然,这终究只是错觉。
有礼数不代表有本事。
男孩们说完,苏云烟又打算为府中几位女儿请宫中出来的嬷嬷教授规矩,自己再亲自指点一二。
她的大女儿年已十四,已及笄,该开始留意合适的亲事了,十六十七便该出阁。
不过十八十九也还来得及,苏云烟虽无力阻止大势,但想多留女儿几年。
只要将这些孩子好好养着,再将姨娘们牢牢掌控在手,哪怕他们再聪明,也得乖乖听话。
更何况,苏云烟更愿意用温和的方式处理家事。
那样,皆大欢喜。
接下来几日,方嬷嬷已将各项安排布置妥当,苏云烟则安心在家“养病”。
府中人多眼杂,她装病装得极为认真,毕竟府中多数管事仍是侯爷的人。
她可不想让远在边关的季隅之知晓,她是在装病。
苏云烟一副强撑病体的模样,为即将前往舅舅家读书的两个男孩收拾行囊。
她对两位姨娘的态度也稍稍放松了些,日子便好过许多。
两位姨娘也开始频繁前来请安,手中还带着各色绣品,以表心意。
苏云烟一边“养病”,一边不去给老太太请安,偶尔还有两位姨娘陪着说说话。
季隅之和季灵瑜尚年幼,活泼好动。
苏云烟稍一松手,赏些小玩意,两个孩子便缠着她撒娇。
两位姨娘也察觉到,夫人对女儿似乎更为上心,对男孩反倒冷淡些。
晚间,两位姨娘各自与心腹低声交谈。
“夫人这是孩子大了,开始为前程打算了,对我们也多看一眼了。”
“是啊,还是跟着夫人有好日子过,夫人愿意垂怜,我们就该好好接住。”
这是花姨娘,语气平和。
“最近夫人病后,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容奴婢多说几句,姨娘还是要听夫人的话,侯爷一走就是几年,我们是靠不住的。”
“奴婢倒是担心,万一夫人身子不好,侯府会不会再娶一位?”
胡姨娘手持针线,在昏黄灯光下眼神微动。
“嬷嬷说的我都明白,我们在府中不过是妾室,孩子的前程、侯府的脸面、婚丧嫁娶,哪一样不是握在夫人手里?”
不甘心又能如何,生活终究不是戏文。
……
侯爷常年在外,几位姨娘早已习惯了被冷落的日子,说出去也无人觉得她们受了委屈。
毕竟主母未曾刁难,只是选择性地无视罢了。
两位姨娘早已明白,侯爷终究是靠不住的。
翌日清晨,苏云烟已知晓昨夜的谈话内容。
作为当家主母,她在府中的掌控力不容小觑。
丫鬟为她整理衣着,铜镜前,她听完嬷嬷的禀报,淡淡道:“两位姨娘倒也算明白人,明白人才能教出通透的孩子。”
请安依旧照常进行,近日京中已有流言四起,说是天象不祥。
需要忠勇侯府的女主人避让。
只是这“女主人”究竟指谁,却未有定论。
苏云烟近来装病,一边忙着安排家中男孩读书,一边为女儿们请嬷嬷。
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府中已离不开主母。
更何况,主母平日身体康健,近日却突然卧病,必是被什么冲撞了。
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苏云烟始终耐心十足。
又是一个请安的早晨,姨娘们带着年幼的孩子如常前来。
今日苏云烟另有要事安排。
府中尚有几个大院子,最好的自然是主母居住。
其余几处虽也不错,但从未分给两位姨娘,原因不言而喻。
用过早饭,苏云烟忽然开口:“花姨娘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小院子已显拥挤,不如搬到春华院去吧。”
花姨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原以为只是寻常请安,怎料今日竟有如此恩典?
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带着孩子叩谢。
“多谢夫人垂怜,多谢夫人恩典。”
苏云烟微笑着看向花姨娘。
如今两位姨娘所居之地,虽称不上宽敞,但也远非狭小,只是相较府中其他院落,确实寒酸了些。
这也是原主母特意安排的。
第4章 搬院子
胡姨娘的笑容略显勉强。
苏云烟察觉到她的神色,便开口道:“隅之也渐渐大了,胡姨娘不如搬到赏心院去吧。”
胡姨娘原以为今日不过是例行来听命,没想到竟也轮到自己。花姨娘是因为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才得此安排,而她只带一个女儿,却也得到了搬院子的机会。
这比赏几件衣裳更让两位姨娘心生感激。她们自进门以来,一直住在那几间狭窄的小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换个宽敞的院子。
更何况,这次的安排竟还是夫人主动提出的。
苏云烟端坐主位,神情端庄。
她前世留下的那些规矩,如今反倒成了她施恩的工具。
换院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没损失什么,却换来了众人的感激,何乐而不为?
比起那位蒋姑娘一进门就挑了个大院子压人一头,这样的安排显然更得人心。
苏云烟坐在高位上,温和地说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少爷小姐们,还有两位姨娘缺什么,都找管家添置齐全。”
从前她们住的屋子,还不如得宠的下人来得体面。如今一朝得迁,两人自是满心欢喜,连声道谢。
自那以后,苏云烟的抹额、鞋垫就没断过。
她也笑眯眯地收下,心里满意得很。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错,至少她穿成了风华正茂的侯府主母,而不是一个年老体衰、喘气都费力的老太太。
而且她还有钱,有地位,这让她十分满意。
看在自己富足的生活份上,她也愿意对那位风流的侯爷和颜悦色,愿意在孩子们尚未长成之前,好好与他相处。
毕竟,侯府如今的体面,还得靠他撑着。
苏云烟一声令下,准了两位姨娘搬院子,她们便立刻忙碌起来。
胡姨娘和花姨娘甚至把孩子暂时送到了苏云烟这里来。
搬家对她们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一大早,两个姨娘就把孩子送到了正院。
这天也是季长柏和季华振要去舅舅家读书的日子。
他们特意来向母亲辞行。
季华振望着依偎在苏云烟怀里的季隅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季长柏作为长兄,带着弟弟向苏云烟行礼:“孩儿今日起要去舅家读书,往后不能常伴母亲左右,还请母亲多加保重。”
季华振也跟着跪下。
苏云烟一身居家打扮,显得格外亲切,毫无主母架子,摆了摆手:“快起来吧。”
立刻有丫鬟上前扶起两位公子。
季华振从头到尾,一句也没提到自己的姨娘和妹妹。
这种场合,若依苏云烟从前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提。
季华振心里其实还存着点希望,只要母亲能一直这样,姨娘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若苏云烟知道他在想什么,定会笑他一句:小孩子还是好哄。
这才几天,态度就变了。
苏云烟温和地问了两位孩子几句:“可还缺什么?仆人们可有怠慢?”
她特意问季华振:“有没有人给你脸色看?”
季华振沉默地摇了摇头。
苏云烟又叮嘱季长柏:“出门在外,要照顾好弟弟,与表兄们也要和睦相处。”
季长柏目光清明,拱手应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会照看好弟弟。”
苏云烟也能察觉到,自己对“亲生”与非亲生孩子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
但差别并不大。
毕竟她没有亲自养育过孩子。
不过季长柏气度沉稳,是个正经的嫡长子模样。季华振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沉闷,但长得俊秀,苏云烟倒也喜欢。
没错,她就是个颜控。
好在这一家子的孩子都长得不赖,这也让她多了几分耐心。
送几个孩子去读书,苏云烟没有大包小包地送礼。
一时的厚礼固然能换来好印象,但久了反倒成了习惯,以后孩子出门读书,难道还得靠银钱打点?
她有自己的考量,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送,那也太寒酸了些。
本该亲自送他们去的,但苏云烟最近在装病,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去。
反正是回自己娘家。
最近府中风言风语渐多,看来老太太虽然口口声声说信佛,但终究舍不得这富贵日子。
苏云烟也不去请安,更不说什么话。儿媳妇请婆婆去清修,成何体统?
她维持了这么久的好名声,岂能毁于一旦?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云烟能沉得住气,有人却坐不住了。
侯爷远在边疆,但小叔子季宣却在京中为官,得顾及旁人的眼光。
也难怪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又会读书,嘴又甜,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只是翰林院清贵归清贵,俸禄却不高,少不得要家里贴补。
老太太出身不高,自然想着多捞点好处。
苏云烟,就是那只被薅的羊。
果然,孩子们才去舅舅家两天,苏云烟的妯娌谭氏便顶着满嘴火泡来看望老太太。
苏云烟称病,干脆没去应酬。
她也躺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这一天。
方嬷嬷去老太太那里回话:“我家太太近来身子不适,哥儿姐儿也大了,夫人说要给两位姨娘换院子。”
“换院子是大事,两位姨娘忙不过来,夫人还得照看哥儿姐儿,实在抽不开身来请安。”
“夫人惦记着老太太,特地让奴婢前来探望……”
苏云烟的弟媳坐在老太太下首,一副端庄模样。
方嬷嬷看着她,心里却在冷笑。这位谭夫人可不省事。
见过了老夫人,方嬷嬷便回去复命。
她一走,婆媳俩便开始议论起来。
老太太一改慈祥神色,摆了摆手:“嘴上说惦记,也不见她真惦记我,打发个下人来说几句客套话,亏我平日总说她孝顺。”
谭施月却不敢附和,她嫂子心眼可不小,他们家老爷虽是翰林,但家中体面还得仰仗大伯。
他们家的爵位可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是大伯自己挣来的,与他们并无直接关系。
当然,她丈夫的翰林之位,也是自己考来的,家中帮衬不多。
这一点,她一直引以为傲。
侯爷与弟弟季宣关系一向不错,前些日子,她还常借着老太太的名义,从嫂子手中抠银钱。
嫂子忍了许久,直到有一天,大伯给自家丈夫写了一封信,只写了几个字——
“正谦,若养不起妻儿,可送你嫂子处。”
正谦是季宣的表字。
这一句话,让季宣羞愧难当。也是从那时起,他才得知母亲和妻子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哪有嫂子养着小叔子一家的道理?若未分家也就罢了,可老爷子去世后,他们早已各自立户。
季宣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与兄长季霄一样,都是为了季家能更好。
他虽不能不孝母亲,但对妻子却无须顾忌。
自那以后,谭夫人便突然变得明事理了。
第5章 祈福
方嬷嬷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便去向苏云烟禀报了情况,也顺便聊起了那对婆媳之间的事情。
苏云烟这几日装病不出门,待在屋里也觉得闷得慌。
方嬷嬷说完话便退下了,没有多说什么。她对自己的小姐一直有着盲目的信任,总觉得自家小姐心里有数,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苏云烟听完了方嬷嬷的回禀,嘴角微微一扬,“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老太太就要上山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老太太最疼爱的是她的小儿子,而季宣的前程和名声都摆在那儿,老太太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苏云烟硬碰硬。
果然,没过两天,老太太便主动提出要去山上祈福。
她说,要替侯爷祈福,保佑大雍边疆安稳太平。
苏云烟也没忘记自己还在“养病”。
她把自己的脸色涂得煞白,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带着一众儿女去向老太太道谢。
连在外头的长川和震华都没叫回来。
她不急,老太太去山上清修,也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学业,否则,这个祖母岂不是显得不慈?
苏云烟早有打算,准备得十分周全,仪式也办得隆重,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就像老太太愿意出钱办事,让苏云烟在外头落了好名声一样。
苏云烟这次也真办事,外头人纷纷称赞老太太慈爱,愿意为天象闭关祈福。
苏云烟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亲自送老太太上山。
她派了得力的心腹去办这件事。
哪怕只是清修,她也不会亏待老太太,毕竟那是侯爷的亲娘。
真要得罪狠了,对她没好处。她向来懂得适可而止。
她让人把山上的住所布置得舒适妥帖,让老太太在山上也能过得舒坦。
只要不用她亲自伺候,天天去请安行礼,她花钱是不心疼的。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自己的钱,外头人还会夸她孝顺。
连老太太都对苏云烟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觉得她还是听话懂事的。
送走了老太太,苏云烟的“病”也一天比一天见好。
她的心情一好,连带着几位姨娘也跟着高兴起来。
两个儿子每半个月能回来两天,苏云烟也不急着让他们立刻回学堂。
她刚“病愈”,自然要慢慢调养。
送走了老太太,苏云烟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她还记得原主的记忆里,那个老太太曾如何恶狠狠地向她讨要银钱,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老太太不在府中,她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苏云烟的“病”好了,也恢复了正常的请安规矩。
每天早上,几位姨娘先来,年纪小的少爷小姐由嬷嬷抱着跟在后面,在外头等着苏云烟起身。
不过现在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比如现在,苏云烟身边的大丫鬟勾玉便走出来,笑着请几位姨娘和小主子们去偏阁坐着稍等。
“天还冷,怕小主子们受凉。”
“是是,多谢夫人关怀。”
几个被抱着的小主子也被放了下来,朝主屋行礼:“多谢母亲关心。”
等到苏云烟起身,他们才被请进主屋,向她请安。
苏云烟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的一群人,笑着说道:“都起来吧。”
小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她,盼着她今天能留饭。
两位姨娘自然也看出了孩子们的心思。
但苏云烟不会每次都留饭,那样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亲近是理所当然的。
只有偶尔一次,才能让他们觉得这是殊荣。
否则,若成了习惯,哪天不留饭,反倒像是她亏欠了他们。
苏云烟看着孩子们一个个乖巧地请安,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时,胡姨娘忽然开口:“隅之这孩子一向亲近长姐,最爱往夫人这边跑了,也不知夫人是否嫌烦。”
苏云烟刚喝了一口蜜水,闻言抬起了头,放下茶盏时,杯盖与杯身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胡姨娘心里一紧,悄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苏云烟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怎么?胡姨娘是带孩子带烦了?现在震华去读书了,你连隅之也不想带了?想一个人清闲?”
众人听出她是在说笑,胡姨娘这才松了口气。
“夫人恕罪,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起夫人之前说过,孩子若只长在后宅妇人手里,将来未必有出息。”
“男孩儿尚且能为自己挣个前程,女孩儿却只能嫁人生子。妾身出身微薄,只愿夫人多加照拂。”
胡姨娘说着,已经跪在了地上,身子低低地伏着,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哪怕是在正房里,哪怕地上铺着地毯,这样的举动也显得她十分没有体面。
花姨娘听到一半,也立刻反应过来,同样跪在地上。她们都有女儿,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长在夫人身边的女孩儿,和长在姨娘身边的女孩儿,将来可是大不一样的。
更何况,她们那位爷指望不上,孩子们将来只能靠主母。
苏云烟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们虽然年纪小,但也都懂事地跟着跪在母亲身边。
“还不快扶起小姐少爷和姨娘们?”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站在两旁的婢女立刻上前将人扶起。
两位姨娘也识趣地顺势起身。
苏云烟的长女季景辞坐在她身边,眉头微皱地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不太高兴。
苏云烟注意到了,摆了摆手,“先传饭吧。”
她知道,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吃饭重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谈别的。
几位姨娘和孩子们又在苏云烟这儿蹭了一顿饭。
饭后,大家依旧齐刷刷地坐在那儿,等着苏云烟开口。
季景辞看着两位姨娘的眼神有些冷,苏云烟看在眼里,索性给了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琢玉似乎有话要说?说来听听。”
季景辞听见母亲唤她,转头朝苏云烟笑了笑,起身行礼:“女儿没什么要说的,母亲定夺便是。”
苏云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对。
如果她今天真的对着两位姨娘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那她这个女儿可就让人操心了。
现在看来,孩子只是年纪小,藏不住事,不是真的不懂事。
“嗯,你坐下吧。”
季景辞看着母亲的笑容,便知道自己的表现让母亲满意了。
苏云烟坐在主位上,朝两个庶出的女儿招了招手。
季言念和季隅之走到她身边,恭敬地行礼,唤了一声:“母亲。”
苏云烟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女孩儿,温和地说道:“也好,都是家里人,以后就住在一起吧。”
“就是不知道,辞年和隅之能不能离开姨娘?以后可要和你大姐姐一起住了。”
她笑得温柔。
两个姨娘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孩子说不愿意,尤其是季隅之,她年纪还小。
幸好,两个孩子没有让她们失望。
“女儿愿意。”
同样是女儿,季景辞六岁就有了自己的院子,而季言念已经十一岁,却还和姨娘挤在一起。
这就是差距。
第6章 生存之道
苏云烟:“女孩儿心思细腻,住在一起多有不便。琢玉的关雎阁旁边还有两个院子,让辞年和隅之挑一个吧!”
关雎阁旁边的两个院子,一个是听雪堂,一个是弄玉小筑。虽说都比不上关雎阁气派,但也是府中上好的居所。
只是对年纪尚小、已经懂事的季言念来说,已是极好的安排。
季言念欣喜不已,连忙道:“多谢母亲。”
她笑着用帕子掩住脸,举止温婉。花姨娘为人忠厚,教出的孩子也温柔细致。
尤其是季言念,文静中透着一股灵气,苏云烟看着就喜欢。
可爱的小姑娘,眉眼间带着笑意,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季隅之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苏云烟,满脸期待。
“等请了女先生来,我再把沉思阁收拾出来,到时候你们就在那儿读书。”
女先生是专为教府中女眷规矩而请的,平日里孩子们都在尚学堂上课,男女分席。
今日的大事便就此定下,姨娘们带着孩子离开时,郑重其事地向苏云烟行礼叩谢。
反倒让苏云烟有些不自在,她不过是说几句话,动动嘴皮子而已。
府中院子多的是,安排几个孩子住进去,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如今上行下效,帝后恩爱,不喜纳妾之风,妾室的地位本就低微,如今更是如履薄冰。
妾室是奴婢,孩子便也只能算半个主子。
若是从前苏云烟是个普通的主母,倒也算得上宽厚;如今她却成了京城所有妾室梦寐以求的那类主母——和善、公正、不苛责。
看着姨娘们带着孩子退下,苏云烟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压了压心头的烦闷。
幸好自己是主母,不然哪能如此从容。
方嬷嬷带着人去找管家,安排两个新院子的修缮与布置。
屋内只剩苏云烟和季景辞,她才看向女儿,招了招手。
两人并肩坐在榻上,苏云烟拿了个软枕垫在身下,靠得舒服些。
她看着季景辞,语气柔和:“这下想说什么,说吧。”
季景辞笑了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遮掩的笑容。
苏云烟看着她,心头一动。
这孩子长得真好,不是那种惊艳四方的美人,但胜在干净、清透,像一朵皎洁的白莲。
三个女孩里,要说容貌,还是胡姨娘的女儿季隅之最好。
胡姨娘的一双儿女,都生得极好。
季言念则胜在气质,文雅中带着几分纤弱。
苏云烟一边想着,一边听季景辞开口。
“母亲对那些妾室近来也太宽容了些,容得她们蹬鼻子上脸,一些……”
“住口!”
苏云烟语气严厉,打断了她的话。
季景辞吓了一跳,眼神里带着几分惶恐。
刚刚还觉得她聪慧,看来是聪明得不够。
原主素来心胸狭隘,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看着季景辞小心翼翼的眼神,苏云烟语气沉了几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这是侯府贵女该说的话?”
“你的教养呢?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
季景辞眼圈瞬间红了。
白净的脸庞上,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又惹人心疼。
但苏云烟不是亲生母亲,不会被这副模样打动。
做错事,就得受罚。
“我教过你,让你这么称呼你父亲的妾室?”
好像……还真是原主教的。
苏云烟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但即便是原主,也不会说得这么直白,更多的还是孩子年幼,不知轻重。
“琢玉,那是你弟弟妹妹的生母,你们血脉相连。”
“她们身份低微,但终归是长辈,我有资格评判她们,甚至惩罚她们,可你不行。”
“你是长姐,要劝我,也要顾及你弟妹的脸面。”
“你以为,你弟妹丢了体面,你这个长姐就能独善其身?”
“若真能,我早就告诉你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季景辞也明白。
“同样的,你弟弟妹妹将来嫁人、为官,你若没有体面,他们也抬不起头来。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季景辞泪眼婆娑,还想说什么,“可是母亲……”
可迎上苏云烟的眼神,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
苏云烟拉过她,用帕子轻轻给她擦脸。
季景辞靠在她怀里,小小的一团,却心思沉重。
若不加以引导,很容易走偏。
苏云烟轻轻拍着她,道:“琢玉,我怨她们夺了你父亲的注意力,你怨弟弟妹妹分了父亲的宠爱。”
“可你想,若你父亲真心爱我,怎会一房一房地纳妾?又怎会让震华和你弟弟的生辰如此相近?”
“归根结底,错在谁?”
季景辞睁大了眼睛,苏云烟看得出,她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子不言父过,你不必说出口,但有些事,你要自己心里明白。”
“你想想,两位姨娘和府中这么多孩子,在我手下过得如何?”
“你父亲真的疼爱两位姨娘吗?疼爱你的弟弟们吗?”
季景辞泪如雨下,神情满是震惊与不解。
从前父亲是府中的天,即便常年不在府中,也影响着母亲。母亲渐渐变得刻薄,大家互相怨恨,唯独不敢怨父亲。
她忽然扑进苏云烟怀里,带着哭腔问:“母亲,为什么?”
对一个从小敬仰父亲的小女孩来说,这一刻,天塌了。
苏云烟轻轻拍着她,语气平静:“皎皎,我们不需要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样只会让我们陷入死胡同。”
“我们要做的,是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可以把这些话告诉两个妹妹。”
“只是,还是那句话,你作为长姐,要提醒她们,子不言父过,你们的一切,都是你父亲带来的。”
“要尊敬他,爱戴他,孝顺他。我只是想让你多角度地看问题,而不是让你怨恨你父亲。”
“人活在世上,本就受制于人,不管好坏。”
“你们如今的荣耀与体面,都是你父亲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挣来的,你要明白。”
季景辞眼神呆滞,却透着清明。
“可是母亲,男子能建功立业,扬眉吐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受制于人呢?”
“父、夫、子,都是天,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成为自己的天?”
苏云烟神情也沉了下来。
在这该死的古代,只有成为武则天那样的人,才能真正掌控命运。
她拍着季景辞,望着微弱的烛火,若有所思。
“琢玉,夹缝中生存,也有夹缝中的生存之道。蝼蚁也能噬象。”
她语气坚定,充满力量。
季景辞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模样,震惊之余,又生出一丝向往。
那是对坚定信念的向往。
她擦干眼泪,坐直身子,跪坐在榻上,认真地看着苏云烟:“母亲,我还不完全明白,但我一定会想明白的。”
苏云烟摸了摸她的发丝,语气温和。
“琢玉,这世上男子大多如此,你现在看到的是你父亲,将来会是你的丈夫。”
“女子也有女子的生存之道。”
虽受时代所限,但女子同样可以拥有自己的天地。
“母亲相信你,我的女儿会长成如皎皎月光那样的女孩儿,清明坦荡。”
“人和事,在你眼中、心中,将无所遁形。”
季景辞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却已露出笑容,重重地点头。
从这一刻起,苏云烟口中描绘的那个女子形象,成了季景辞未来想成为的模样。
她已长大,苏云烟稍加点拨,便能说出这般有深度的话,可见她已有自己的思考。
第7章 点拨
苏云烟对着季景辞一番耐心的点拨与教诲。
她让季景辞跳脱出女儿家的身份,不再局限于侯府的一隅,去更广阔地观察人、理解人。
聪明的孩子其实不需要说太多,只要稍加引导,她自己就会去思考。苏云烟要做的,不过是看着她别想偏了。
季景辞回到自己院子,越想母亲的话,心里越觉得凄凉。
母亲对父亲情深义重,固然可敬,但也令人怜惜;姨娘在母亲面前,任由摆布,毫无还手之力。
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命运全掌握在母亲手中。
男孩尚且还有前程可期,却也被“孝道”二字紧紧束缚。
即便他们亲生母亲的生死,他们也无法干涉。
君臣、父子……
大礼教套着小礼教,层层约束,无人能逃。
季景辞越想越觉得压抑,直到两个妹妹寻上门来。
见她出神发呆,辞年轻声问了一句。
季景辞便拉着两个妹妹进了里屋,将苏云烟的话原原本本说与她们听。
古人早慧,即便是六岁的季隅之,也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长姐!别说了。”
辞年瞪着眼,伸手捂住季景辞的嘴。
于是第二天晚饭时,正在吃火锅的苏云烟,看见季景辞带着两个妹妹气势汹汹地来了。
苏云烟一怔。
她笑着招呼几个孩子坐下,又特意让人把门关上,还吩咐不许丫鬟伺候。
辞年和隅之紧张地望着苏云烟,似乎不敢相信那些话真出自母亲之口。
她们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母亲。
苏云烟温和地招呼:“来,坐下吃饭。”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什么也没说,围坐在苏云烟身边,开始吃饭。
待她们吃饱,苏云烟又命人端来消食茶。
锅子里大多是肉,这些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娘,吃得比她还多。
她怕她们撑着了。
饭后,苏云烟又拉着她们坐上榻。
“来吧,你们姐姐把话都说了,你们有什么想法,也说给我听听。”
灯光柔和,烛火映在苏云烟脸上,眉眼温柔。
两个小女儿渐渐放松下来,还有些困意。
季隅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贴在嘴边,示意“别说了”。
稚嫩地说:“母亲,姐姐,这话说不得。”
季景辞一愣,苏云烟却笑了。
“琢玉你瞧见没?你还不如你六岁的妹妹。”
“我刚跟你说完,你就急匆匆带妹妹们来找我。虽然是自家姐妹,但做事也太不稳重了。”
季景辞没想到自己又被训,一时间怔住,但很快也意识到确实是自己太冲动。
苏云烟接着说:“不过,你冲动归冲动,这也说明你心里是真有她们的。”
“你信她们,所以才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你们都是大姑娘了,也该有自己的主见。”
“我不想把你们养成那种‘夫为天’的木偶,嫁出去任人摆布。”
“高门大户是吃人的地方,我怕哪天我亲手养大的女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话时,苏云烟轻轻摸了摸季隅之的头。
此刻,两个姨娘正在屋外焦急等待,生怕孩子们惹恼了主母,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孩子尚且算半个主子,她们可没有那个资格。
季言念突然哭了。
苏云烟微微一动,又靠回软枕。
“辞年,你哭什么?”
季言念一边哭一边笑:“女儿高兴,终于有人为女儿着想了。”
“我姨娘只让我好好在母亲面前表现,将来嫁个好人家。”
“好像嫁得好,人生就顺遂了一样。”
常年在花姨娘的催促下,她仿佛看不到希望。
季言念第一次明白,原来自己也是有人护着的。
苏云烟招了招手,季言念凑近。
苏云烟替她擦去眼泪:“嫁给好人家,确实会更顺遂一些。”
“你姨娘没说错,她出身低微,能走到今天,生下你和霖煜,已经是逆天改命。”
“但辞年,你不是仆人的女儿,你是侯爷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不必事事听你姨娘的,她见识有限。你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辞年含泪点头。
她年纪渐长,花姨娘越发焦虑。
尤其是前面有嫡女挡着,花姨娘唯恐主母随意将她打发了。
说给她的,也都是“要嫁得好”“要讨好主母”“要尽力争取”……
可这些话,季言念并不爱听。
她读过许多书,总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大,却又很小。
女子本就前路艰难,但总归有路可走;可她季言念,却仿佛无路可走。
苏云烟拉过季言念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她的情绪。
这些聪明的女孩,只要好好教导,她就成功了一半。
若是男孩……
若自己亲生的儿子不够聪明,那就把大方向交给季华振。
他聪明,又有母亲和妹妹牵制,还有礼教束缚,翻不出什么大浪。
显然,几个女孩都听得懂话,反应虽不同,但都明白了。
苏云烟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记住,蝼蚁噬象。”
“还有,我们自己是最金贵的。”
“不管外人怎么说,怎么贬低我们,你们要记得,自己的命是最宝贵的。”
“遇到事情不要冲动,你们是被精细养大的,不要轻贱自己,更不要自毁。”
“最近吴大姑娘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吧?她一家子都不如她一个人清白,结果却走上了绝路。”
“你们千万不能学她……”
吴大姑娘出身虽不算显赫,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父兄在朝为官,她出嫁三年,却被婆家的表妹逼得走投无路。
虽说她性子刚烈,可好端端的人,怎会愿意轻生?
父兄从婆家抬出棺材,一路哭着回来,两家自此结下大仇。
那一晚的谈话,点亮了几个女孩的眼睛,也挺直了她们的腰杆。
辞年私下对贴身婢女说:“我虽比不上大姐姐,是母亲亲生,但从今往后,我身后也不是全无人撑腰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坚定,是婢女从未见过的模样。
至少以后,姨娘不能随口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就连要把她嫁回舅舅家的话,她也偷偷说过,幸好有母亲压着,不然真就由不得她了。
在苏云烟不知道的地方,季言念也曾感激过。
感激这家由母亲掌管,若换作是她姨娘当家,恐怕她早就被当成筹码,随便嫁出去了。
倒不是说真会这样,而是姨娘曾说过这话,就代表她真这样想过。
用一个女儿,换娘家的崛起。
只是她更看重利益,希望女儿嫁高门,因她弟弟还小……
总之,在亲姨娘眼里,她不是季言念这个人,而是换取利益的工具。
相比之下,没有娘家背景的胡姨娘,反倒比花姨娘更护着孩子些。
第8章 灯下美人垂泪
苏云烟这几日对几位小姐都做了细致的点拨。
她还特意将几位小姐与各自的生母隔离开来,避免她们受过多的干扰。
没过几日,几位小姐来请安时,明显关系融洽了不少。
她们站在季景辞这个长姐身后,齐齐向苏云烟行礼,隐隐透出一种姐妹同心的氛围。
苏云烟看着这一幕,心中颇为满意。
两位姨娘坐在一旁,虽未出声,却难掩神色中的复杂。
不过才几天时间,几个庶出的小姐便开始紧随嫡姐左右。
从前无论白日里如何亲近,到了晚上还是要回到各自生母身边,听些闲话。
如今她们即便想说,也没人听了。
苏云烟正是想借此让两位姨娘明白,即便是庶出的女儿,那也是主子,不是她们可以随意掌控的人。
现在,她们若想见女儿,还得先经过季景辞点头,才能成行。
母女之间竟要如此疏离,两位姨娘自然心有不甘。
但她们也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从她们看女儿的眼神就能察觉一二。
胡姨娘望着季隅之,眼中满是期待,仿佛女儿能替她争口气。
而花姨娘则满眼惶恐,像是失去了对女儿的掌控权。
苏云烟端起茶盏,遮掩住自己打量的目光。
小丫鬟已为几位小姐安排了座位。
苏云烟高坐上位,目光扫过下方,心中暗自思忖。
虽然“众生百态”这个词有些夸张,但眼下这情形,倒也贴切。
她放下茶盏,缓缓开口:“今晚,你们兄长就要回来了。”
“我近来事务繁杂,要为文晖寻一位好先生,也要为你们请一位正经的女先生和礼仪嬷嬷。”
“许久未一家人团聚,两个孩子在外读书辛苦,既然放了假,今晚就一起用膳,都过来吧。”
众人齐声应是。
苏云烟有时觉得自己像是在扮演某个角色。
但她演得投入,也乐在其中。
到了下午,两个孩子果然先后归来,一同前来给苏云烟请安。
几日不见,两个孩子都略有变化。
但季华振的变化尤为明显,似乎更加沉稳了些。
苏云烟笑着询问了他们近况,随意说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
她更偏爱女孩些。
季隅之年纪尚小,听说哥哥回来了,便嚷着要去看看。
季华振从苏云烟的院子出来后,便前往姨娘处请安。
与亲娘说话时,明显比在苏云烟面前放松了许多。
母子二人言语间亲近了不少。
只是季华振七岁便搬去了外院,如今更是外出读书,姨娘能关心的事也少了。
只能问问他在外是否安好。
当然,一切安好。
季华振去的是苏云烟的娘家,跟随苏云烟的二哥读书。
苏家世代为官,书香门第,规矩繁多,细致入微。
初来乍到时,季华振被这些规矩压得喘不过气,日子甚至不如在家时轻松。
他与大哥说起此事,大哥也有同感。
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苦楚。
后来,季长柏带着季华振去找了表哥。
表哥听了,笑道:“你们俩也太实在了,走的时候姑姑没交代什么话吗?”
“我们家这么多规矩,就是为了告诉孩子们,事在人为。”
“好一个事在人为。”
在表哥的指点下,两兄弟的日子果然轻松了些,感情也更亲近了。
他们日日一起在规矩的边缘试探,自然愈发亲密。
晚间,一家人共进晚餐。
苏云烟特意吩咐小厨房加了几道菜。
他们在外读书,是作为苏家学生的身份,而非外甥,待遇自然比在家中要严苛些。
但两人并未抱怨,因为他们见过真正的学生生活,才知舅舅对他们已多有照顾。
饭桌上,苏云烟忽然又提起了花姨娘。
她训斥了一番,大意是让她管好自己的娘家人。
听说最近花姨娘的娘家人又在府中惹是生非。
苏云烟对花姨娘的娘家人一向毫不留情。
只是前些日子刚提升了花姨娘的待遇,她的娘家人便愈发得意起来。
按理说,该得意的应是胡姨娘,毕竟她儿子年长,季灵瑜尚小。
可胡姨娘为人谨慎,又无强大娘家,出身也不体面。
花姨娘虽为人老实,却有些虚浮。
苏云烟说了几句,她已面色涨红,不敢出声,还不时偷看季言念。
季言念本就自卑,被母亲这般目光一扫,更是低着头往季景辞身边靠。
季景辞按住妹妹的手,辞年便更加依偎长姐,连看都不敢看姨娘一眼。
花姨娘早年曾生过两个儿子,皆未能保住,一个早夭,一个病逝。
否则,她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只有两个孩子。
她的母亲常来府中,还对她说,是季言念的命太硬,克兄。
说她太过强势,才导致前头的孩子留不住。
这种荒谬之言,花姨娘竟信了。
甚至动过念头,说要把辞年许给娘家,以此削弱她的气运。
可见她有多糊涂,但糊涂人也有糊涂人的用处。
苏云烟抿了一口茶,这是今年新到的雀舌,只有一点,她特意留在了正房。
饭后正好用来清口。
她淡淡道:“花姨娘心思糊涂,辞年被你教得畏首畏尾。”
“你若实在教不好,不如把霖煜送来我这里,我亲自带几天。”
花姨娘脸色骤变。
但她不敢违抗苏云烟,只能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满脸凄苦地望着苏云烟。
胡姨娘倒是眼中一亮,花姨娘不愿,她却愿意。
她的隅之还小,跟着主母长大的女儿才更有前程。
她虽面露期待,却未出声。
她知道这是主母故意敲打花姨娘,并非真有意收养霖煜。
主母膝下已有三子,正是操心的时候。
震华和隅之都得了主母关照,她已心满意足。
花姨娘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为自己求情。
苏云烟听得不耐烦,摆摆手:“罢了罢了,起来吧!回去告诉你父母,府中还轮不到他们出头,让他们收敛些。”
花姨娘一听,脸色瞬间苍白,忙低声应道:“是。”
说来也怪,灯下看她泪眼婆娑,倒真有几分动人。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天色已晚,明日也不必来请安。”
“是。”
众人退下后,方嬷嬷进来,递上一封信。
几日前,苏云烟曾往边疆写了一封信,如今也该有回音了。
她拆开信,略一扫视,便放下了心。
至于信中提到他纳了妾的事,苏云烟权当没看见。
但从字里行间,她也能看出夫妻之间仍有情分,且感情尚可。
事情已办妥,她便不再多想。
次日清晨,苏云烟早早起身,命人将季文轩唤来。
这孩子非长子,也不善读书,平日里沉默寡言。
更重要的是,他长得不像她,肤色偏深,明显随了父亲,眉眼间透着几分桀骜。
苏云烟对他本就不太喜爱,原主苏云烟也偏爱读书出色的孩子。
第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苏云烟出身于书香世家,向来欣赏文雅气质,重视学问修养。
如今的苏云烟,却明显更偏爱外貌出众的孩子。
因此,季文轩的存在感就显得有些薄弱,他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平日里不争不抢,安安静静。
这天一早,苏云烟突然叫他过来,让他有些意外。
苏云烟没有多说废话,只是淡淡地吩咐他快点吃饭。
季文轩一向话少,听到吩咐便低头开始吃饭。
方嬷嬷拿着一张清单走进来,递给了苏云烟。
苏云烟接过清单,仔细翻看了一遍。
随后,她又看向季文轩,问道:“你吃完了没有?”
季文轩吃得很急,动作略显粗鲁,苏云烟眉头微皱。
季文轩却毫不在意,察觉到母亲的不满,也只是耸耸肩。
苏云烟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懒得再多说什么,毕竟说了也听不进去。
她想着,等丈夫回来,一定要找个人好好管教他。
主母要出门,马车早已备好。
其他人是在苏云烟离开之后,才知道她带着二公子出门了。
胡姨娘听说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她虽是姨娘,但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送长公子和季华振去读书时,她心里就明白,苏云烟另有安排。
此刻,苏云烟正和季文轩一同坐上马车。
马车里,苏云烟注意到季文轩坐在离她很远的位置。
她轻声说道:“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坐近一点。”
“是。”
季文轩虽不情愿,但还是挪近了些。
今天的苏云烟穿着颇为讲究,平日在家她总是穿着简便舒适的衣服。
季文轩许久未见母亲如此盛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苏云烟注意到了季文轩偷偷打量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也不瞒你,今天家里的兄弟们都被我安排去跟武师傅学骑马、练剑了。”
季文轩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明白母亲一直希望他能专心读书。
所以今天安排兄弟们去学骑马,恐怕是为了让他死心,才特地带他出来。
他既羡慕兄弟们能轻松地读书,也羡慕他们能学武。
他悄悄看了母亲一眼,终究没有开口。
季文轩身材高大,与双胞胎哥哥季长柏相比,他更高、更壮实些。
此时他露出一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模样,苏云烟心中微微一软。
马车缓缓停下,季文轩率先跳下马车,抬头一看,赫然写着“威武将军府”。
他猛地回头看向母亲,满脸疑惑。
他父亲虽是武将,但母亲平日与武将家的女眷来往并不多。
那今天他们来这儿是做什么?
季文轩迅速整理思绪,脸上恢复了平静。
苏云烟将拜帖交给门房,很快便有人出来迎接。
来人正是威武将军府的女主人——侯夫人。
对于他们的到来,侯夫人既有些意外,又似乎早有预料。
苏云烟笑着与侯夫人见礼。
二人寒暄几句,季文轩则安静地站在苏云烟身后,眼神清澈。
侯夫人比苏云烟年长几岁,姓冯,名唤冯醇意。
苏云烟亲切地称她为“冯姐姐”。
在侯夫人的引领下,她们进了正院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话题大多围绕着孩子,毕竟她们并不熟识。
说起其他孩子,苏云烟都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但一提到季文轩,她便滔滔不绝起来。
“我膝下儿女众多,女儿都乖巧懂事,儿子们也都还算争气,唯独这个不成器的。”
“当初若不是他父亲三番五次上门提亲,甚至搬出皇上压我父亲,我断然不会嫁给一位武将。”
“成亲后,倒也慢慢改了想法,武人也有武人的好处。”
“是啊,可不是嘛!”
侯夫人深有同感。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御史。
年轻时谁不憧憬风度翩翩的书生呢?怎会想到会嫁给一个皮肤黝黑、满身汗味的武将?
少女时的心思,总是向往俊朗风流之人。
苏云烟这句话说到了侯夫人的心坎上。
她继续说道:“侯爷有担当,我也渐渐觉得,比那些只会依赖祖荫的纨绔强多了。”
“直到我生了这个孩子。”
说着,苏云烟轻轻戳了戳季文轩的脑袋,一副既生气又无奈的模样。
“他长得像他爹,性格也像,桀骜不驯,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就知道气我。”
“他爹又常年不在家,我得给他找个能管住他的人。”
苏云烟一脸愁容,惹得侯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侯夫人拿着帕子掩嘴,一边笑一边说道:“把他交给我家将军,你就放心吧。”
“我家的几个儿子,没有不怕将军的,我不敢说他一定能成才,但至少能把他的性子磨一磨。”
侯夫人这话一出,苏云烟立刻站起身来,连连作揖。
“哎呀,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苏云烟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逗得侯夫人笑个不停。
这时,一个少年突然闯了进来,扎着高马尾,身穿劲装,眉眼清秀,但眉峰凌厉,显得格外精神。
“呀!这是姐姐的哪个儿子,长得可真俊!”
苏云烟的眼睛瞬间亮了。
侯夫人却脸色一沉,语气不悦:“你没看见我在见客吗?谁让你进来的?”
苏云烟一时愣住,不知该不该劝。
侯夫人见她神色,便解释道:“你别误会,这不是儿子,是我家幺女。”
“呀!”
苏云烟惊讶之余,更加惊喜。
“原来是女儿啊!”
她不再拘束,拉起侯仪征的手,仔细打量起来。
侯夫人无奈地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为儿子操心,我却为女儿烦心。”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被误认为男孩的侯仪征,朝苏云烟行礼,叫了一声:“姨母。”
“我叫侯仪征。”
“好名字,好名字,真是大气磅礴,是我们武将家女儿该有的名字,你这身打扮也真利落!”
“你喜欢习武吗?要不要和我家的姐妹们一起玩?”
侯仪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平时大家都嫌她不像个女孩,嫌她粗鲁。
还从没有人像苏云烟这样热情地接纳她。
侯夫人也难得露出笑意:“她整天舞刀弄枪的,表姐妹们都不爱和她玩,如果能和你家的姑娘交朋友,那当然最好。”
“有什么不行?我就喜欢她,谁说女孩儿非得文文静静的,英姿飒爽也未尝不好。”
苏云烟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今天带的都是些镯子、坠子之类的东西。
她翻了半天,忽然拍了下手。
“这些东西你肯定不喜欢吧?我家叔父送我一把象牙匕首,小巧精致。”
“他说让我用来割肉吃,我懒得理他,就收起来了。”
“等我回去,就叫人给你送来,就当是见面礼。”
“多谢姨母。”
侯仪征咧嘴笑了,侯夫人在一旁却有些无语。
侯夫人与苏云烟是初次见面,但她觉得苏云烟是个很得体的人。
以往许多人见了仪征,不是说教就是嫌弃,能像苏云烟这样热情接纳的,几乎没有。
或许是同为武将之家,彼此多了一些理解。
寒暄过后,侯夫人带着苏云烟和季文轩前往府中的练武场。
他们家的练武场非常热闹。
人数不少,除了自家四个嫡子,还有几个侄子。
据苏云烟所知,侯家并无庶出子女。
侯将军早已等候多时,也没想到夫人能和季夫人聊这么久。
很少有人能与侯夫人如此投缘。
苏云烟跟在侯夫人身后,目光扫过练武场上一群正值年少的男儿。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眼神,心里默念:这不是现代,不是现代,不能乱看,不能乱看,自家女儿还要嫁人呢!
侯将军朝苏云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苏云烟也朝侯将军行了一礼,以示尊重。
第10章 拜师
侯将军的目光在季文轩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
他朝季文轩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季文轩迈步走了过去。
侯将军神情严肃,但看到季文轩后却露出了笑意:“长得真像你父亲,难怪你母亲会特意写信求我收你为徒,想必你母亲在家中也费了不少心力。”
季文轩有些局促地朝苏云烟看了一眼。
苏云烟的眼神中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种温柔而充满期待的光芒,注视着季文轩。
这是季文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从母亲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他微微一怔。
侯将军对季文轩说道:“我答应收你了,你今天回去和你母亲一起收拾东西,明天就搬到我府上来。”
“学武很辛苦,你能坚持下来吗?”
季文轩低头思索片刻,想到如果不学武,就只能继续读书,可他根本比不上家里的哥哥和弟弟。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侯将军:“我能,我愿意习武。”
离开将军府时,苏云烟又与侯夫人寒暄了一番。
侯夫人没有多留,知道她回去还要为儿子准备行囊。
回到家中,苏云烟便命人准备送给侯仪征的见面礼,以及明天拜师要用的礼节。
她对这件事十分重视,不愿在礼节上失了分寸,更怕将军府因此轻视了季文轩。
当夜,象牙匕首和一枚如意红玉玉佩被送到了将军府。
方嬷嬷亲自去送的礼,说了许多客套话。
象牙匕首是投侯仪征所好,红玉玉佩则是表达礼节。
当晚,苏云烟把家中的孩子都召集在一起吃饭。
反正也不差两个姨娘的那顿饭,索性一起叫来。
团圆的日子不多,这一顿饭不算什么。
吃饭时,季文轩难得坐在苏云烟的下首。
苏云烟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叮嘱:“文晖拜师的礼节不能马虎,要给他准备齐全。练武容易磨损衣裳,得多带几套。还有伤药也要多备一些。”
“侯府孩子多,你去了要和他们和睦相处,不过侯家的家风一向严谨。”
“但我也要提醒你,如果真出了事,我宁愿你先动手,我会去给人家赔礼,也不愿你被欺负了偷偷落泪,记住了吗?”
季文轩点点头,认真回应。
苏云烟接着说道:“你去将军府后,我给你安排两个小厮,一个懂些医术,一个负责你日常起居。人不能带太多,你是去学习的。”
她说一句,季文轩就点头应一声。
说到这儿,苏云烟忽然抬起头,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个男孩儿,对方嬷嬷说道:“嬷嬷明天去几位哥儿房里看看,若有不规矩的丫头,全都清理出去。”
“哥儿们的房里不许留女子,换成小厮和老嬷嬷伺候。”
几个男孩儿对视一眼,默契地低下头。
苏云烟继续叮嘱:“明天上午我要先带文晖去拜师,顺便让女孩儿们认识一下仪征,那是个活泼的孩子。”
“下午回来,我再送长川和震华去外家,这次我亲自送他们。”
说是两天假,其实只有一天半,因为第二天下午就要回去。
她又提醒了一句:“马上又要一个月了,你们不管大小,都别忘了给你们父亲写信。”
这些孩子都懂事,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孩子齐声应道:“是。”
苏云烟忙了一整天,脸上已显疲态,吃过饭后便让孩子们各自回房。
她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几个孩子看着她,都露出关切的神色,劝她多保重身体。
两个姨娘也说了不少贴心的话。
等人都散了,苏云烟躺在床上,其实她是有意在众人面前念叨这些事。
得让孩子们知道她在为谁操心,为谁奔忙。
她不说出来,难道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如此吗?
要让他们懂得感恩。
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苏云烟缓缓闭上了眼。
孩子们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都回房给父亲写信去了。
长川恭敬地先问父亲安好,再将家中近况一一描述,不经意间提到母亲最近操劳过度、身子不适。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信的结尾写道:“愿父亲保重身体,孩儿惦念。”
几个女孩则写得更为欢快,描述自己最近搬了新院子的喜悦,还提到祖母去祈福、哥哥们外出读书等事,畅想家族未来的兴盛,哥哥们将来能有所成就。
总之,都是些让人安心、欣慰的内容。
苏云烟一一过目,感叹家中的孩子都懂事又聪慧。
最小的霖煜还画了一幅画寄给父亲。
该做的他们都做了,至于当家人收到信后作何感想,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第二天一早,苏云烟带着季文轩来到威武将军府。
她亲眼看着季文轩完成了拜师礼,一切顺利。
她随侯夫人一起看了季文轩今后的住处,并帮他安顿好。
临走时,苏云烟伸手轻轻摸了摸季文轩的头,难得动了感情。
“儿啊,你不喜欢读书,娘就顺着你的意愿,另寻出路,还特意写了信给你父亲。”
“我不求你将来驰骋沙场,只要你喜欢这件事,觉得值得做一辈子,能让你开心,那娘就支持你。”
“为了你不枉此生,为了你能做一件真正热爱的事,你要好好跟着侯将军学,别再像从前那样混日子了。”
从前的季文轩三天两头被叫家长,原主几乎已经放弃了。
“家中孩子多,不光你们兄妹,还有震华他们也需要照顾,但娘会常来看你,若遇到什么难处,就派人回来找我,听到了吗?”
季文轩神情复杂,眼中带着不舍,却只是默默点头。
侯夫人在一旁看着,心中感慨,苏云烟果然是一位慈母,是个心软的人,也的确不容易。
丈夫不在家,她独自一人抚养庶出子女。
她走上前劝道:“云烟放心,我会多照看文晖的,咱们两家离得近,想儿子了就过来看看,还能陪我说说话。”
苏云烟假装抹了抹眼角,看向侯夫人:“那就太好了,我很喜欢仪征,不知琢玉她们和仪征相处得如何?”
侯夫人一听也笑了:“她们小姐妹相处得很好,云烟你真是会教孩子。”
“不过是她们性子相投罢了。”苏云烟谦虚地摆摆手,不愿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她和侯夫人去找女孩们时,季景辞和季言念正站在一旁,看着侯仪征舞鞭。
只见那鞭子在她手中舞得虎虎生风,令人惊叹。
两人一边看一边鼓掌叫好,满脸崇拜。
这极大满足了侯仪征的虚荣心。
她刚耍完,一看到母亲和姨母来了,便跳下台,飞奔过来。
“母亲!姨母!”按理她该称呼伯母,但侯夫人不许,说男人之间有男人的交情,她们是她们的。
苏云烟也就应下了。
她笑着看着几个女孩。
季景辞和季言念先向侯夫人行礼,又唤了一声“母亲”。
季景辞开口道:“母亲,我也想学舞鞭。”
侯夫人一愣,原以为苏云烟是想拉近两家关系,才特意带女孩们来见仪征,没想到季景辞竟真动了心思。
她有些意外,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苏云烟。
苏云烟笑了笑:“这个我可不会,不如就让仪征教你俩吧。”
季景辞果然看向侯仪征。
侯仪征豪气地说道:“当然可以!”
苏云烟打趣道:“那我回去也准备拜师礼,可不能怠慢了我们仪征。”
侯夫人笑着接话:“好啊,你送来一个儿子还不够,竟想把女儿也全送来?我看你是赖上我家了。”
苏云烟也笑道:“可不是,我就是看中了威武将军府的人杰地灵,还有姐姐和仪征这样的美人,要不是家里离不开我,我真想也拜姐姐为师,搬过来住呢。”
几人闻言,都笑作一团。
第11章 三子三女
苏云烟婉拒了侯夫人的留饭邀请,直言家中尚有几位难缠的子女等着她回去料理。
至于那些孩子,既然能正式下拜帖前来做客,那便都由苏云烟带回去了。
临上马车时,侯夫人亲自出来送她们。她望着苏云烟的眼神中,这次真真切切地多出几分怜惜。
她确实是忙,家中那位一走就是好几年,庶出的子女一大堆,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
她心地善良,不愿让那些孩子受苦,还得替他们谋划前程,这能不忙吗?
这般通透的人儿,如今可是难得一见。
难怪她平日里不爱走动,家中事务繁杂,哪有闲工夫四处应酬。
马车缓缓驶远,侯夫人带着侯仪征回了府中。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下人,要多留意季家那位小公子缺什么少什么,千万不能怠慢了。
苏云烟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一时片刻都不得闲。
好在如今总算把这些孩子都安排妥当了,她才能稍稍歇一口气。
下午,她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这次苏云烟备了厚重的礼物。
马车里,她独自思量着。
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可能,最终都归于一个结论——季华振天生聪慧过人,是个难缠的角色。
她本想掌控他,但他偏偏不是年幼无知的孩子,而是一个已有主见的少年。
胡姨娘也还算安分守己,她现在也无法毫无缘由地对他下手。
若是在刚进门时,还未与他们打过交道,随便一剂药便可了事,可如今相处多日,她怕自己会做噩梦。
更何况,季华振必定会记恨她。
他聪明过人,注定会有所成就,至于季长柏与季文轩,也不见得就注定平庸,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与其寄望于孩子,不如靠自己多挣些银钱,眼下还是把他们往不惹祸的方向引导为好。
高官厚禄固然诱人,但那种烈火烹油的盛景,苏云烟不敢轻易赌上自己的底线。
一路思索,她心中那点阴暗的念头再次被压了下去。
下了马车,见到两位少年,她依旧是那个温和慈爱的母亲模样。
带着两个儿子进了府门。
这次随母亲前来,他们要先去拜见外祖父母。两个孩子读了这么久的书,一次祖父母都没见过。
就当他们是来求学的学生,这次随母亲前来,意义不同。大舅母也出来作陪。
一行人来到松鹤堂,两个男孩儿向祖母行礼。
苏云烟的母亲神情淡然,一如往常,没有因见到亲外孙而流露出多少喜悦。
苏云烟和她嫂子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态度。
行完礼后,两个孩子便被请了出去。
苏云烟的嫂子实在忍不住,老夫人还未开口,她便抢先问道:
“云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把你家的庶子也一起送来了?”
苏云烟端着母亲这边的茶,神色同样平静如水。
抬头看向苏母,缓缓说道:
“我后悔啊!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尽力弥补。”
苏云烟的母亲,苏老夫人听她这话,对这个一向糊涂的女儿终于多了几分兴趣。
愿意多看她几眼,听她继续说下去。
苏云烟放下茶盏,对着自家嫂子和亲娘,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处理那些庶出的子女,让他们平安长大。”
“可既然他们已经长大了,我也不能做什么了,只能看他们的资质如何。”
“资质好的,那就和长川一起参加科举,上阵亲兄弟,反正他们都姓一个季。”
说到“姓一个季”,苏云烟语气微微一顿,喉咙发紧,似乎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作祟。
“我是捏着鼻子认下他们,但现在反倒希望他们都能成才,齐心协力,家族才能兴旺。”
“哪怕他们将来位居高位,名扬天下,我也是他们的嫡母。”
“两位姨娘这些年也没给我添什么麻烦,孩子们也算懂事,我把庶子送到咱们家来,自然是希望他与咱们亲近。”
“从咱们家出去,那就是咱们家的学生,也是外甥,这多好,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苏老夫人此刻看向苏云烟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她看着女儿,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
“这些年了,你总算开窍了些。”
苏云烟端着茶盏,没有反驳。
苏家并不是那种吵吵嚷嚷的家族,反倒整个家族都沉稳安静,大概是受家族氛围影响所致。
苏云烟的嫂子也欣慰地看着她:
“你既然有了打算,家里自然会全力支持你,你放心便是。”
苏云烟看着自己的长嫂,露出一抹笑意。
苏家孩子众多,光是苏云烟的亲生母亲就生了六个孩子,每一个都悉心抚养长大。
因此在苏老夫人眼中,有几个不成器的也属正常。
苏老夫人六个孩子,三子三女,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
她最疼爱的是长女。
可惜的是,长女聪慧过头,慧极必伤。苏云烟的长姐出嫁一年后难产而亡。
嫁的是陇西李氏,地方豪族。
她长姐成婚一年,生下一子后难产去世,这些年李家二房也未再娶。
李程景思念亡妻,独自抚养孩子,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足见苏云烟长姐的风采与魅力。
自那以后,苏老夫人便将全部心思放在了自家事务上,专心培养孙子。
苏老夫人专注自家,这一点做得很好。
但也因此,有些忽略了女儿们的处境。
苏云烟还有一个妹妹,也远嫁他乡,嫁到了广陵许家,也就是扬州那边。
三个女儿,两个聪慧,唯独苏云烟这个最笨的,嫁在了眼皮底下,苏老夫人索性眼不见为净。
苏云烟一向自苦,只要她自己能看开,日子自然好过些,看不开,谁也帮不了她。
如今这个“笨女儿”开窍了,苏老夫人也不能真的不管。
她对苏云烟说道:
“你能想明白,家里不会袖手旁观,交给你哥哥就是了。”
苏云烟在老夫人面前撒娇耍赖,又和嫂子待了一会儿,三人说了一肚子话。
既是闲话家常,也是互通消息。
苏太尉年事已高,却纳了个小妾,结果当晚就被苏夫人抓破了脸……
城阳伯府前几天传出丑闻,城阳伯竟与自己的弟妹有染,如今二房已被分出,两家宣布老死不相往来。
这丑事传得满京城皆知,如今谁也不愿与城阳伯府来往。
还有前几天,某位官员家中,正妻随意殴打妾室,那位文官被朝廷训斥,说是治家不严。
那位妾室并非奴籍,而是正经的平民出身。
连带一家人也受了牵连。
苏云烟与嫂子闲聊,从这些消息中也能看出不少朝堂风向的端倪。
第12章 师傅领进门
苏云烟这次回来,带了一整车的礼物,老的小的,哥哥嫂子,她一个不落地都照顾到了。临走前,她特意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叮嘱了一句:“要好好学。”
说完,她拍了拍衣角,转身就回家了。
夜色渐深,苏云烟穿着柔软的寝衣坐在床上,心里盘算着。家里几个男孩她都已经安排好了去处,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前程。剩下的季灵瑜年纪还小,暂时不必着急,反正他亲爹也快回来了。
至于家里的几个女孩,她也早就有了打算。
该铺的路她已经铺好,师傅也请来了,能不能成才,就看她们自己了。苏云烟觉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
若是说提携是恩情,那她该提的也提了。
接下来,她打算稍微放松一下,享受一下贵妇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苏云烟独自享用早餐。
薄皮烧麦、精致小菜、切得薄而整齐的牛腱子肉、虾仁饺子、小馄饨,还有口味各异的粥和各种点心……
这还是她特意叮嘱减少后的结果,不然只会更丰盛。
在她看来,这些确实有些奢侈了,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不过,她也不是光为了吃,更多是为了施恩。
吃不完的,或者她没动过的,都会分给下人们。这样一来,既不会浪费,也能让下人们感受到她的恩惠。
如果她不赏下去,这些下人想在大厨房吃点好的,还得自己掏钱。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苏云烟最终没有特别削减这方面的开销。
府里的管家是侯爷的人,贪不贪她不操心,那是侯爷自己的心腹。她只关心这个管家是否能办事,是否听话。
早饭刚吃完,就有下人进来禀报:“夫人,您请的女官到了。”
苏云烟“嗯”了一声,放下筷子。
她托自己的长嫂帮忙找来了两位退休的女官。
虽然宫里允许女官养老,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宫里终老,也不是每个人都够资格被允许留在宫里养老。
三位女孩被带到了苏云烟面前,与两位年长的女官站在一起。
其实两位女官年纪并不算大,四十出头,在现代看来还算年轻。但在古代,四十岁已经有人当奶奶了,甚至有些早婚的都可能当太奶奶了。
苏云烟让家里的女孩们向两位女官行礼。
“这两位嬷嬷是我特地请回来教导你们的,你们快上前见过嬷嬷。”
两位嬷嬷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三个女孩。
苏云烟答应了以后要为两位嬷嬷养老,虽然不一定是亲自养,但至少会提供侯府的庇护。这一点对两位嬷嬷来说已足够。
当着女孩们的面,苏云烟虽坐在主位,但对两位嬷嬷态度恭敬。
她说道:“我知道世家大族的女子金贵,有些甚至为了血统纯正,不外嫁。”
“我的女儿当然也金贵,但我并不想按老规矩来教养她们。”
“都说女儿家不该沾染俗务,可我不想把孩子们养得两耳不闻窗外事,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该知道的世事,尤其是那些阴私事,也得让她们提前了解,免得将来遇到时手足无措。”
“咱们提前教了,她们将来面对事情时,心里也有个准备。”
两位嬷嬷虽然有些意外,但作为主家请来的先生,她们自然会按照苏云烟的安排来教。
沉思阁早已收拾妥当,就等着先生和小姐们到来。
如今两位嬷嬷到了,沉思阁也该正式开课了。
苏云烟也有了新的事情做。
两位嬷嬷中,一位负责教规矩礼仪,另一位则教泡茶和一些生活技艺。
总之,不离体面与规矩。
等姑娘们正经课程结束,苏云烟便会亲自参与进来,像是与两位嬷嬷闲聊一样,讲一些少见的、或是宫中民间的隐秘故事。
当然,这些内容也都是说给姑娘们听的。
说完后,她还会特意叮嘱一句:“听过了就忘了吧。”
白嬷嬷管教极严,不让她们私下多加议论,怕好好的姑娘养成了爱听闲话的毛病。
渐渐地,三个姑娘每天都在刷新三观,苏云烟也听了不少八卦,和两位嬷嬷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苏云烟对女孩们的教育盯得很紧,几个孩子可能察觉不到,但两位嬷嬷却清楚得很。
她常说:“不怕孩子不聪明,就怕孩子自作聪明。”
尤其对女孩来说,这个世道本就苛刻,她希望家里的女儿们心正、头脑清明。
两位嬷嬷对苏云烟的教育方式十分认同,很少有夫人会这样培养女儿。
苏云烟一边忙着女孩们的功课,一边还要照顾霖煜,再加上操持家事,日子过得也算充实。
偶尔还能品茶、练字、赏赏园中风景,过得舒心惬意。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苏云烟没忘记山上的老太太,派人送去了新做的衣料和几样精致吃食。
原本她打算月底带着孩子们上山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让孩子们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结果前两天,她弟媳带着小儿子上山一趟,回来后那孩子就发起了高烧。
老太太又急又气,干脆让人捎话下来:“别总来烦我,都别来了,让我清净清净。”
也好,省得折腾。
天气一暖,苏云烟便带着孩子们看料子,准备给每个人都做几身新衣。
两个在舅舅家读书的孩子虽然穿统一制服,但苏云烟还是给做了,毕竟放假时也能穿。
练武的那个更不必说,衣服损耗大,她已经送了好几次新衣过去。
家里的女孩表面上吃穿住用都一样,实际上也确实一样。
她最怕的就是有差别,那样孩子之间容易攀比,管教起来也麻烦。
苏云烟摸着一匹香云纱,爱不释手。这可是奢侈品,从前只在视频里见过。
她指着这匹香云纱和一匹妆花缎给自己做衣裳,又挑了两匹软烟罗和浣花锦给姑娘们做衣服。
至于家里的姨娘,她让她们自己挑选。
这些是额外做的,不是日常穿着的。
一转眼,她竟然也成了穿香云纱的贵妇,谁能想到呢?
闲来无事时,苏云烟就喜欢和两位姨娘聚一聚。
花姨娘手巧,做的手帕、抹额都精致好看,像是艺术品。
苏云烟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胡姨娘则嘴甜,总能把她哄得开开心心。
家里大小规矩分明,日子过得自然也就和睦。
她常和两位姨娘开玩笑说:“侯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谁更贤惠,我就纳谁做正妻。”
两位姨娘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前仰后合。
苏云烟有时候说话没轻没重,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但她从不轻视两位姨娘。
胡姨娘琵琶弹得好,花姨娘刺绣技艺高超,她由衷地欣赏。
她真诚地赞美她们,她们也真诚地回应她。
至于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客套,她并不在意。
第13章 一夫一妻
苏云烟对侯爷归来的日子并不在意,她坚信即便有新的女子进门,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只会更加紧密。
苏云烟每日都会检查三个女孩的学习成果,偶尔还会抽查季灵瑜的功课。
看着孩子学习的模样,她总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天,苏云烟靠在摇椅上翻阅书籍,季灵瑜正坐在案前练字,小手上沾满了墨汁,一边写还一边讨价还价。
他奶声奶气地问:“母亲,写完这二十个字,我可以吃一块点心吗?”
苏云烟假装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好,写完这二十个字,你可以吃一块点心。”
小小的人儿站在凳子上,挥动着毛笔,笑着对苏云烟说:“谢谢母亲。”
花姨娘和胡姨娘端着点心和水果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
窗外,几个放假的姑娘正在放风筝,比谁飞得更高。
隅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满头大汗。
苏云烟立刻说道:“快进来休息一下,天气越来越热了,你们几个小心晒成小黑炭。”
周围的人听了都笑起来。
大家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着日子,看着季灵瑜启蒙,看着几个姑娘一天天成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辞年性子柔弱,隅之却有自己的主意。
琢玉看着温和,像一位知书达理的长姐,但遇到事情时也有自己的手段,好在她长得像一朵清雅的玉兰,能让人忽略她的精明。
不招惹她时,她还有些呆萌。
看着她们性格各异,苏云烟也觉得有趣极了。
夏日里,苏云烟带着孩子们和两位姨娘去湖上游玩。
孩子们上学后,她便带着两位姨娘去看戏,戏班新来的小生长得格外俊俏。
三人低声交谈,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谁也不告诉其他人。
苏云烟带着三个姑娘去赴宴,季灵瑜拉着她的裙角,不愿意让她走,连声说:“母亲带上我吧!”
花姨娘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
苏云烟哭笑不得,语气却有些严肃,“你快点放手,把我的裙子都扯皱了。”
小霖煜一点都不怕,“母亲带上我吧!您怎么只带姐姐们出去玩儿。”
“好好好!带上你带上你,你快点松开我。”
就这样,苏云烟带着季灵瑜去了威武将军府的宴会,季夫人带着儿子赴宴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苏云烟和侯夫人早就熟识,她斜靠在小榻上,侯夫人坐在她身旁。
季灵瑜站在榻边,拉着苏云烟的衣角,“母亲,我想吃点心。”
旁边的小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百花糕、糯米凉糕、桂花糖藕、玉带糕……
每一样都精致诱人,季灵瑜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在家时苏云烟总说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花姨娘也管得严,轻易不让他吃。
“母亲~”
周围的夫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
苏云烟却不为所动,“你再撒娇?吃了点心回去我就告诉姨娘,看她不揪你的耳朵。”
季灵瑜理所当然地说:“那母亲帮我说话,我姨娘最听您的话。”
苏云烟低头看着季灵瑜:“我凭什么帮你?”
“回去我给母亲打香篆。”
“你给我打香篆是应该的,这个不算。”
小孩子急得脸都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夫人笑得不行,还是侯夫人开口,拿了一块糕点给他,“算了,我这个做姨母的,今天给你求个情,吃一块吧!”
季灵瑜看向苏云烟,直到她点头才敢接过那块点心。
“谢谢姨母。”
这时,候仪征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苏云烟身边的季灵瑜。
他先向长辈行礼,然后才对季灵瑜说:“霖煜,你哥哥找你呢!让我带你出去。”
这边是女宾区,季文轩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方便进来。
季灵瑜坐在苏云烟脚边,看着候仪征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要走了就剩母亲在这里了,我要保护母亲。”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有位年轻的夫人笑得不行,拿着帕子直抖,“快把他留下吧!省得他看不见,我们再欺负了他母亲。”
大家都笑了起来,季灵瑜却不慌不忙,母亲说过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轻易改变自己的做法,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侯夫人笑着对候仪征说:“霖煜姨母这里有我保护,你哥哥想你了,他好久没回家了,你不肯多陪陪哥哥吗?”
拿着点心的季灵瑜迟疑了,咬了一口的点心一口塞进嘴里,自己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站起身向苏云烟行礼。
“母亲,二哥哥想我了,他在外辛苦,儿子去陪陪哥哥,去去就来。”
那模样活脱脱是个小大人,众位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刚才说话的那位年轻夫人更是笑得捂着肚子。
苏云烟也没忍住,捏了捏季灵瑜的小脸,“去吧!和你哥哥玩去吧!”
又叮嘱身边的嬷嬷,“跟着他,让文晖别带着他乱玩,也别让他随便给他吃东西。”
嬷嬷应声而去。
季灵瑜一出门就看见了自己的二哥,几步跑了过去,“二哥!”
一下子扑到了季文轩的怀里。
兄弟俩亲亲热热地拥抱在一起。
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就少了些纷争,远香近臭。
只要孩子们都在家,苏云烟一定带着他们一起玩耍,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能一起玩的日子不多,孩子们都格外珍惜,关系自然也更好。
这边女宾席上,侯夫人正和众位夫人讲苏云烟的趣事。
起因是有人夸苏云烟教子有方,家中妻妾和睦。
侯夫人忍不住说道:“你们不知道她,忠勇侯戍边五年,如今侯府可是她的天下了。”
“她上次和我说,虽然侯爷不在府里,但府中依然是一夫一妻制。”
有位夫人不解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侯夫人笑着解释,“两个姨娘,一个是她的夫人,一个是她的妻子。”
众人一愣,这说法可真是新鲜。
反应过来后,大家都笑了起来,说苏云烟真会说话。
苏云烟却一脸正经:“我家的两位姨娘可贴心了,我家侯爷不在家,她们就一心一意地照顾我,哎呀!”
“清清弹得一手好琵琶,莲儿的刺绣,连家里的绣娘都比不上,我日日被她们哄着,侯爷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出声,“等你家侯爷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告诉他这些话。”
苏云烟眨了眨眼,一挥手,“尽管说去。”
第14章老太太
苏云烟领着三个女儿接连出席了几场宴会,大家渐渐熟悉了她温婉却不失锋芒的性格,风趣谈吐中带着几分机敏,连教养孩子也井井有条,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
她甚至被邻里传为妻妾和睦的典范。
有位年轻的媳妇忍不住好奇地问:“季夫人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一位年长些的夫人笑着解释:“她年纪虽轻,但孩子们都大了,再争风吃醋有什么意思?不如好好教导他们,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终究都叫她一声娘。”
“只要有一个孩子有出息,季家就有指望,她以后的日子也轻松。”
“再说男人,你看她过得不好吗?季家那位常年不在家,云烟才是家里的主心骨。姨娘们为了孩子前程,也没心思闹腾,一家人和和气气,不是很好?”
另一位夫人点头附和:“你们看她说得轻松,其实家里那么多孩子,哪一个不需要她操心?还有庄子上的收成、府里的开销,哪一样不是她一个人扛着?”
“只盼着将来那些庶子能争气,孝顺她罢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苏云烟的名声渐渐传开,收到不少宴请帖子,但她也不是每场都去,只挑些合心意的赴约。
天气转凉,她便打算带家人去赏秋。
她特意派人给老太太那边送去不少礼品,还安排了大夫前去给老夫人诊脉,确保她身体康健。
又派了自己贴身的嬷嬷亲自去请安,传达家中对老太太的思念之情。
孩子们放了假,自然也不用去威武将军府了。
因苏云烟约了冯夫人一同赏秋,季文轩自然也放了假。
不过苏府那边她还得亲自回去一趟,给两个孩子请假。
一大早,苏云烟就带着女儿们和一整车的礼物,回了娘家,去给母亲请安。
长嫂早已在厅中等候,见她刚坐下,便笑着走进来:“我听说你提出了一夫一妻制?”
话音未落,笑声便先一步响起。
老太太刚喝了一口茶,闻言呛了一下,连忙拿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
几个孩子正准备请安,见状都愣住了,这是她们头一回见外祖母这般失态。
虽如此,老太太脸上并无怒意,反倒笑着对苏云烟说:“你现在可是出名了,知道吗?”
苏云烟一脸疑惑:“我不知道啊!”
她这才注意到,二嫂也来了,正和长嫂一起坐在一旁。
她惊喜地问:“二嫂,你身子好些了?”
二嫂含笑点头:“多亏了你推荐的大夫。”
苏云烟闻言也笑了。
众人坐定后,老太太才继续说道:“前些日子皇后的妹妹进宫探望,把你提的一夫一妻制当成趣事讲给皇上和皇后听。”
“皇后听了只说了四个字——‘自在随心’。”
“皇上也说你这季夫人别有一番洒脱。”
“你这孩子,倒是比以前有长进了。”
老太太看着苏云烟,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把你外祖母留下的那套翡翠头面带回去吧。”
长嫂也在一旁笑着补充:“前些日子三弟和三弟妹回了趟家,特意给你备了一份礼,知道你喜欢打扮,送了一套八宝头面,可漂亮了。”
苏云烟靠在椅背上,轻声感叹:“还是家里好啊。”
老太太端起茶盏,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你那一屋子的夫君和妾室,没把你伺候好?”
屋中几位嫂子和下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伺候得好得很,温柔体贴,细致入微,我可学不来。”
长嫂刚想说“你一个正经夫人,跟那些妾室比什么”,门外的小丫头忽然高声通报:“表少爷安。”
她到嘴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苏云烟的二嫂低头轻拨茶碗,轻声道:“人各有所长。”
苏云烟没接话。
两个孩子走进来,先给老太太请安,接着是大舅母、二舅母,最后才走到苏云烟面前。
但他们眼中明显带着欢喜,一到苏云烟身边就围了上去。
苏云烟拉着他们的衣袖,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笑意。
这时,老太太忽然开口:“你二哥被任命为钟书书院的院长,即日上任。”
“你也把两个孩子送过去。”
苏云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心头一紧,这两个孩子若真送走,她以后还怎么亲近?
长嫂见状,赶紧劝道:“钟书书院离京城也不远,你想孩子了,随时坐着马车去看就是了。”
苏云烟却一时缓不过来,脸上仍带着不悦。
老太太见状,猛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把苏云烟吓了一跳。
两个儿子立刻挡在她身前,本能地护住母亲。
老太太几乎气笑了:“刚夸你有长进,转头又给我摆出这副样子来!”
苏云烟扒开两个儿子,探出头来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岂能让孩子们长于妇人之手?”
“我知道侯爷不在,你牵挂孩子,可你打小就不是能担大事的性子。”
“侯爷娶你做宗妇,已经是看走了眼,你若因一己之私耽误了孩子前程,不用侯爷开口,等他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
老太太语气严厉,掷地有声。
季长柏当即跪下,季华振也紧跟着跪下。
季华振年纪尚小,却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心中震撼不已。
他第一次见到,嫡母的亲生母亲,竟也能说出“休弃”这样的话。
“外祖母息怒,母亲只是舍不得儿子,一时情急,还请外祖母见谅。”
“母亲贤良淑德,撑起侯府上下,没人能随意休弃她。”
老太太怒目而视:“你是说我胡搅蛮缠?”
“不敢,母亲胆子小,孙儿体恤她,我们都知道外祖母是为了她好。”
苏云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老太太,轻声开口:“我不敢因一己之私耽误孩子的前程,他们如同雏鹰,本就该展翅高飞。”
老太太哼了一声,神情稍缓:“你知道就好。”
上午惹了老太太不高兴,苏云烟也不敢凑上前去,下午干脆躲进了二哥的书房,陪着孩子们下棋。
季华振没想到,他们这些自小习君子六艺的公子,竟没有一个能赢过母亲。
书房的窗户开着,窗外是一株花树,花瓣随风飘落。
苏云烟坐在窗前,落下一子,笑着宣布胜利。
她没有低头看棋局,而是抬眼看向对面的孩子,带着几分狡黠地说:“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季华振怔了一下,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心中泛起波澜。
他第一次意识到,女子也可以有如此胸襟与格局。
第15章 秋日宴
正好这些假也不用专门去请了,索性带着孩子们好好出去放松一下。
她约了两位嫂子一起。
后来,一同赏秋的人越来越多。
人多了自然就热闹起来,郊外的姑娘们放着纸鸢,还有些人家带着年轻的男女出来相看。
苏云烟目光灼灼地盯着人家姑娘看,直看得人家姑娘害羞地躲开视线。
被嫂嫂和冯夫人笑着打趣:“你这个促狭鬼,人家还没成呢,你这样盯着看,刘夫人知道了可要找你算账。”
苏云烟捂着嘴笑,眼角都弯成了月牙。
秋日宴上,绿酒一杯,歌一曲,好不快活。
男孩子们顽皮,跑去蹴鞠了,苏云烟也乐得让他们多动动。
她一直觉得,君子六艺不可偏废,既要能提笔作文章,也要能舞刀弄剑。
有时她也会畅想,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将来名满天下,她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这种“养成系”的乐趣,在孩子争气的情况下,确实令人满足。
接下来她打算送他们去钟书书院,潜心苦读一个冬天,来年回京参加春闱。
女儿端庄秀丽,儿子意气风发,苏云烟心情格外好。
身边有亲人和好友相伴,一盏桂花酒,尽览秋日美景。
那天苏云烟心情极佳,自己也多喝了几杯,回去后两个姨娘赶紧煮了醒酒汤,服侍她歇下。
结果她喝多了,拉着两个姨娘不放人。
方嬷嬷在一旁劝着:“夫人啊,天色已晚,让两位姨娘回去歇着吧。”
苏云烟却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妻子和夫人,本就该陪我睡觉!”
两位姨娘憋着笑,咬住嘴唇,不愿与醉酒的人计较。
好不容易哄得她松了手,两人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小丫鬟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两个姨娘边走边低声说话。
胡姨娘轻声道:“我出身低微,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人会叫我一声‘夫人’,把我当正经妻子来尊重。”
“能有今日,全靠夫人给了我一个圆满。”
她的出身不好,从小就是被当作权贵的玩物培养的。
花姨娘听着,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却也带着几分苦涩。
她是家生子,若不做妾,也只能嫁给另一个奴仆,生一群小奴仆。
世道如此,身不由己。
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女子更是艰难。
第二天苏云烟酒醒后,两个姨娘依旧照常前来请安。
苏云烟神情自若,仿佛昨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她坦荡,两位姨娘也就不再替她尴尬,反而更自然起来。
花姨娘说道:“夫人昨日饮酒过量,一会儿我去厨房给您煮一碗养胃的汤。”
苏云烟点头应下:“知道你贤惠。”
这话她故意说得意味深长,花姨娘听了却红了脸。
她生性温顺,不像胡姨娘那般敢回嘴打趣,只能低头浅笑。
秋日宴结束,苏云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送两个孩子去书院。
她去了前院,两个哥儿正在读书,隔着窗户看见她走来。
倒也怪不得他们惊讶,主母出行,身后不是跟着一串人,至少也有四个丫头随行。
这还是她不喜欢讲排场的情况下。
季长柏最先看见她,两人几乎同时合上书卷,等苏云烟走近,齐齐行礼,唤了一声“母亲”。
苏云烟点头。
机灵的小厮已经搬来绣墩,让她坐下。
她今天是来和他们商量出门事宜的。
若是寻常人家,这种事母亲自己就安排好了,根本不需要孩子操心。
男孩子只需专心读书,不懂这些琐事。
但苏云烟却不认同,她常说:“小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连自己的行李都安排不好,将来又如何遇事冷静、思虑周全?
她说明来意,询问两个孩子的意见。
显然,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季长柏说:“去书院读书,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我们要带上自己信得过、靠得住的书童。”
季华振则道:“书带上即可,人和东西都不必太多,反而惹人注意。”
“而且舅舅刚上任院长,我和大哥更应低调行事。”
苏云烟笑了:“你们能想到这些很好,但也不必太过谨慎。待人和睦,专心读书,不要卷入书院的派系之争。”
“很多时候,学院里的派别,背后牵连的可是朝堂势力。”
“好在你们兄弟一起前去,也能互相照应。”
“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在外要多加小心,但也不要太累。我只盼你们有所成就。”
“前提是,你们平安无事。若实在不如意,也不必强求,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季长柏闻言笑道:“母亲这是不信我和三弟,我们定要考个功名回来,让您瞧瞧。”
苏云烟笑出声来,季华振也露出笑意。
“那最好不过,将来你们挣的诰命,可要比你父亲挣给我的还要让我高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含笑,齐声拱手:“儿子定当努力。”
这一家子,倒真像一家人了。
仿佛苏云烟刚来时,家中那股冰冷疏离的气氛,也在和风细雨中悄然融化。
苏云烟终于明白,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就是有些事不必太较真。
事事都争个明白,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像现在这样,大家各退一步,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正理。
季华振心里也觉得,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毕竟,他不是亲生的,没有资格要求太多。
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份安宁,将在冬天来临之际被打破。
苏云烟亲自送两个孩子到了书院,看着他们安顿好,才独自回府。
说实在的,回去的路上,她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离开时,两个孩子站在台阶下,恭敬地向她行礼。
她掀开帘子,目送他们,直到马车缓缓启动。
他们还小啊,只是两个孩子,却已经要为家族、为自己拼搏前程。
马车驶出很远,她才缓缓放下帘子,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只要母亲的马车还在视线里,他们就不能离开。
更别说苏云烟那充满担忧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
两个男孩看着马车远去,才慢慢直起身。
季长柏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对季华振说道:“浊弟,家中为我们操心良多,春闱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季华振同样望着远方,眼中除了对母亲慈爱的感动,还藏着一股不甘与野心。
第16章 请客
送走了两个孩子,苏云烟回到府中,心情却有些沉重。
主母脸色阴沉,府中下人自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见状,众人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希望能缓解夫人的情绪。
第二天,两个姨娘和家中的小姐们前来请安,季景辞站了出来,轻声说道:“母亲,如今已是秋日了,不如我们在府中办个小宴吧!”
“请舅母和冯姨母来家中做客,我们也想念仪征姐姐了。”她补充道。
辞年和隅之也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苏云烟。
苏云烟半靠在贵妃榻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明白她们是在安慰自己。
世家大族之间的往来,本就是维系关系的重要一环。
“也好,就依你们的提议,我们办个螃蟹宴吧。”
……
主母一发话,府中上下便开始忙碌起来。定下宴席日期,发出请帖,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好在苏云烟邀请的都是熟识之人,其中不少人还是秋日宴上见过的,相处起来也更为轻松。
苏云烟一边掌控着宴会的大方向,一边将各种细节分派给府中的女孩子们,每人负责一块。
连年纪尚小的隅之也被分配了任务。
家中的姐姐来向主母回话时,小小的霖煜正坐在母亲榻边吃着糕点。
他一本正经地听着姐姐们的汇报,神情认真极了。
苏云烟看着霖煜,心中满是欢喜。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在给姑娘们分派任务之前,苏云烟特意召来管事和婆子们,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姑娘们年纪尚小,但她们是主子,你们不可怠慢。这宴会是我亲自主办的,不能丢了府里的脸。”
“姑娘们若有不周之处,你们也要多加提点,不可敷衍了事。”
“我知道你们资历老,听个小姑娘吩咐难免心里不舒服。我也嘱咐过孩子们,要尊重你们。”
众人连忙应声:“不敢不敢!能帮上小姐们的忙,是我们分内的事,哪敢有半点怠慢。”
“是啊,府上的姐儿个个聪慧伶俐,肯定很快就能上手。”
“夫人放心,到时候您只管等着享福便是。”
苏云烟淡淡一笑,看着这场敲打最终演变成了一场马屁大会。
也正因为苏云烟事先打了招呼,姑娘们行事才较为顺利。
否则那些老资格的管事,真要给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使绊子,也不是难事。
别以为主子天生就比下人高人一等,奴大欺主的事情,在大户人家并不鲜见。
新媳妇掌管中馈尚且要小心翼翼,而琢玉她们年纪尚小,自然更需谨慎。
不过好在她们有母亲在背后撑腰,不必像新进门的媳妇那样处处提防。
苏云烟依旧坐在榻上,听着琢玉她们有条不紊地汇报筹备情况。
府中女孩子们如今都穿着宽松的衣裙,毕竟年纪尚小,还带着些稚气。
只有季景辞年纪稍长些,但还未及笄,仍是少女模样,打扮也不过分。
听完她们的汇报后,苏云烟指出了几处不足,随后又与她们说起其他事宜。
其实这些细枝末节,日后自有得力下人替她们补足。
她们最要紧的,除了掌握基本的家务技能,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管理下人。
不同于交代管事们的那些话,苏云烟对女孩子们说道:
“我让你们做事时,要尊敬府中的大管事们。虽然要礼敬,但也不必过分拘谨。”
“免得那些势利眼的下人,觉得你们好欺负。说到底,你们才是真正的主子。”
“是!”几个女孩齐声应道。
随着筹备的逐步完善,苏云烟看着一切渐入正轨。
直到娘家嫂子来信,说她表妹有意给大家一个惊喜,打算带来一个有名的戏班子。
并叮嘱苏云烟,宴会上往来的人要仔细把控。
苏云烟虽不知是何等戏班,但也明白嫂子的提醒,便吩咐下去,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节外生枝。
宴会的地点定在侯府后花园。侯府虽有多个园林,但秋日里,苏云烟更偏爱后花园的景致。
园中树木繁茂,乔木高大,果树挂果,平日由下人精心看护,以防鸟雀啄食,也无人敢擅自采摘。
怕果实掉落之后,只剩秋日的萧索,影响观赏。
园中还种满了菊花。
“一花开后百花杀。”
古人多认为菊花有气节,寓意吉祥,因此多有栽种。
秋日盛开,一眼望去,自是一番盛景。
府中园林皆是精心打理,每一处都精致考究。
宴会前夕,苏云烟亲自前往园中查看,听说琢玉还特意让人修剪了花草树木。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本就有日常维护的园子,平日不会特意再找人打理。
发出请帖前,苏云烟特意说明了园中所种植物,以防有人过敏。
回信中也有人写明了饮食上的忌讳,苏云烟不敢交给女孩们处理,亲自过问。
这是大事,自家的宴席不能让人吃坏了身子,否则不仅坏了名声,还会让人怀疑当家主母的能力。
既然是螃蟹宴,自然少不了螃蟹。
早前便与庄子上打了招呼,提前两天便将螃蟹送至府中,养在水中。
等到螃蟹宴当日,侯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引人注目。
苏云烟一大早就打扮妥当,准备迎接客人。
她平日习惯了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有姨娘和孩子们陪伴,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如今要起个大早,还真有些不习惯。
苏云烟今日主打一个体面大方。这种小型宴会以朋友间聚会为主,大家不会像正式大宴那样隆重打扮。
她今日戴了一支金镶黄玉簪,雕工精细,黄玉雕成了圆润的小柿子模样,看着颇为可爱。
其余发饰皆为点缀,以免“柿柿如意”簪太过抢眼。
若是搭配不当,反倒显得俗气。
为了这支簪子和这场宴会,苏云烟还特意做了一身新衣裙来搭配。
今日她身着杏色霜白银丝缎制成的衣裙,为压住银丝的亮色,披帛特意选了浅驼色,显得稳重。
耳上戴着水头莹润的圆形碧绿翡翠耳钉,虽不张扬,却为整身装扮增添了几分灵动。
再配上同款用来压披帛的八宝翡翠项链,做工精致,细节讲究。
出门前,苏云烟在铜镜前照了又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单凭这一身打扮,就算侯爷纳上二十个小妾,她也能安然接受。
只要她们不生孩子,来分走她的养老银子,再多纳几个,她也无妨。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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