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医生坚守16年无编制，辞职当天镇政府接到23个电话

声明：本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人物姓名均为化名，部分情节经艺术加工。

01

梅雨季的青石镇卫生院，诊室屋顶漏雨，塑料布接水的盆满了，王建国弯腰去倒，背明显驼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后颈处有块洗不掉的药渍，是去年抗疫时被呕吐物弄脏的。戴上磨花的老花镜——镜片边缘有裂痕，用502胶水粘过——继续写病历，听诊器线断了两截，胶布缠了三圈，颜色深浅不一。

门外候诊长凳坐满老乡，泥鞋在水泥地踩出湿脚印。有抱孩子的妇女小声说："王医生今天手有点抖，是不是累着了？"旁边的大爷接话："能不累吗？昨天后半夜还去东沟村接生，回来天就亮了。"

王建国假装没听见，笔尖在病历本上停顿三次，最后还是把"建议转岗后勤"那行字划掉了。窗台上的铁皮盒在漏雨的滴答声中泛着冷光，盒盖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字是22岁刚工作时父亲亲手刻的。

"张院长，这辞职报告我交了，明天就走。"王建国把皱巴巴的纸推过去，指节因用力泛白。

"老王你疯了？卫生院离了你转不开！"院长张建军急得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震得哐当响，"昨天西山村李大爷还说，'王医生不在咱就不去县医院'！"

"转不开？赵磊不刚升副院长吗？"王建国扯了扯白大褂，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桌面，"他年轻有为，论文写得好，让他带呗。"

张建军盯着他半白的头发："你16年接生了全镇一半孩子！抗疫时你守在发热门诊......"

"那又咋样？"王建国打断他，声音发颤，"16年了，我还是个'合同聘用制'，工资条上这五个字加粗得像巴掌！赵磊来了两年就提副高，我连个主治都评不上——就因为我不会写'基层卫生院管理模式创新研究'？"

他掏出手机，点开妻子的微信界面："她糖尿病住院，我在接生；儿子高考，我在抗疫。现在我38了，儿子问我'爸你到底是不是真医生'，你让我咋回答？"

张建军看着辞职报告上"因个人原因"五个字，突然发现王建国的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摇摇欲坠像悬在他心头的秤砣。

02

2008年秋，青石镇卫生院的梧桐叶落满院子。22岁的王建国背着铺盖卷站在漏雨的诊室前，父亲临终前的话还在耳边响："咱镇缺好医生，你得留下。"

"王医生，你可算来了！"院长老张（现任院长张建军的父亲）握着他的手直哆嗦，"镇里十年没正经医生了，老乡们生孩子都得去县医院。"

第一夜值班，王建国就接生了三胎。最后一个产妇是李桂香，青石村的支书媳妇，难产。他踩着泥路摸黑赶到时，产妇已经开始抽搐。没有无影灯，就用三个手电筒照着；没有心电监护仪，就靠听诊器和手指把脉。

"保大人！"李桂香抓着他的胳膊喊，指甲掐进肉里。

"都保！"王建国额头的汗滴进产妇嘴里，他没敢擦。

凌晨五点，双胞胎的哭声刺破雨幕。李桂香抱着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笑，突然看见王建国白大褂下摆全是血——刚才抢救时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混着雨水流进鞋里。

"傻孩子！"李桂香扯下头巾给他包扎，"命都不要了？"

王建国咧嘴笑，露出白牙："我爸说，医生的手是救人的，不是喊疼的。"

那时的卫生院比现在还破。药房的药架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手术器械消毒靠大锅煮；唯一的B超机是别的医院淘汰的。王建国白天看病，晚上修屋顶，冬天生个煤炉给输液管保温，夏天在诊室门口支张竹床，老乡半夜敲门就能找到他。

"王医生，俺家娃烧得说胡话！"

"王医生，老婆子心口疼得躺不下！"

"王医生，俺家猪......"——最后这个被他笑着赶走了。

2010年冬，暴雪封山。东沟村有个孕妇早产，王建国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雪没到膝盖。走到半山腰摔进雪窝，药箱压在胸口，他挣扎着想把听诊器举过头顶——怕冻坏了。

"王医生！"村民打着手电筒找来时，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怀里还死死抱着药箱。

那天他接生的孩子取名"盼雪"，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去年孩子家长送来照片，两个羊角辫姑娘举着"谢谢王叔叔"的牌子，背后就是这间漏雨的诊室。

03

王建国收拾抽屉时，铁盒里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82张欠条散在桌上，大多写着"玉米收了就还"，最新一张是李桂香孙子的，日期是2023年10月5日。

"王医生，这钱您一定得收下！"李桂香当时把一沓零钱拍在桌上，"卖棉花的钱，连本带利！"

"留着给孩子买奶粉。"王建国又塞回去，顺手开了新的药方，"这药不花钱，我抽屉里还有。"

现在那沓药方存了厚厚一摞。最底下压着抗疫时的行军床收据，47天，褥子磨破露出棉絮。还有张泛黄的纸条，是2020年他摔断肋骨住院时李桂香写的："红薯干顶饿，您吃了有力气救人"。

红薯干硬得像石头，王建国拿起来咬了一口，渣子卡在牙缝里。突然想起妻子住院那天，他也是这样啃着冷馒头给产妇接生。

"建国，我糖尿病住院了。"妻子在电话里的声音很轻，"你要是忙就......"

"我马上到！"他打断妻子，抓起白大褂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被产妇家属拦住，跪在地上不起来："王医生，求您了，县医院说保不住......"

那天他在漏雨的诊室守了12小时，产妇平安了，妻子却一个人在县医院办了住院手续。后来儿子告诉他，妈妈输液时自己举着吊瓶去厕所，针头回血染红了半条胳膊。

"爸，你到底是青石镇的医生，还是我们家的爸爸？"儿子高考前夜发来微信，后面跟着个哭脸表情——那是12岁孩子唯一会发的表情。

王建国蹲在地上，眼泪砸在铁皮盒盖上，反光里映出他半白的头发。墙角的药渣堆里，几粒降压药滚到脚边，是今早量血压160/100时吃的。

04

青石村村头大槐树下，李桂香踩着板凳拍大腿："王医生要走了！咱老婆子生孩子找谁？娃发烧找谁？"她扯着嗓子喊，头巾被风吹得像面小旗，"他接生俺家仨孙子，半夜敲门从没说过'不'！现在人家嫌他'老了'，要他走？没门！"

她掏出老年机，按键按得噼啪响："张家庄的，你忘了去年山洪？王医生蹚着齐腰深的水去接生，差点被冲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李桂香把手机贴紧耳朵："啥？你马上到？好！让老少爷们都来！"

两小时后，23个村支书骑着电动车聚在槐树下。退休的老张院长（张建军父亲）从布袋里掏出个笔记本："看看！638个娃，47天抗疫，8200块垫药费！他不是'管理能力不足'，他是把命都给了青石镇！"

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是2010年接生的第一对双胞胎。现在两个姑娘上初中了，听说王医生要走，特意送来新照片——两个羊角辫姑娘举着"王叔叔别走"的牌子，背后是漏雨的诊室。

"俺们找镇政府去！"李桂香把红布包着的联名信举过头顶，"今天不把王医生留下，俺们23个村支书就带着全村人去县医院跪着！"

联名信写在红纸上，李桂香第一个按手印，把拇指使劲往印泥里按，再重重按在纸上："按重点！让县领导看看咱青石镇人的心意！"23个红手印密密麻麻排成两排，像一串烧红的火炭在梅雨中冒着热气。

镇政府门口，门卫老李看着这群举着红布的村支书，赶紧给镇长打电话："不好了，青石镇的'土皇帝'们打过来了！"

05

王建国提着行李走出卫生院时，雨停了。梧桐叶上的水珠滴在铁皮盒上，叮咚响像小时候父亲的铜烟袋。他回头望了眼漏雨的诊室，塑料布在风里飘得像面白旗。

"王医生！"有人喊他。

回头看见是盼雪，2010年那个暴雪天接生的女娃，现在已经比她妈高了。姑娘举着个塑料袋："俺奶奶让俺送的鸡蛋，说您路上吃。"

王建国摸了摸她的头，突然发现这孩子和当年李桂香长得一模一样。远处传来电动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像潮水涌来。他数了数，23辆，每辆车上都插着面小红旗，写着"王医生别走"。

李桂香从领头的车上跳下来，红布包着的联名信在胸前晃："王医生，你要是敢走，俺们23个村支书就带着全村人去县医院门口跪着！"

王建国打开联名信，红手印像一团火，烫得他眼泪直流。这时张院长跑过来，手机举得老高："老王！县卫健委电话！说要给你评'终身荣誉医生'，工资按副高发！"

漏雨的诊室突然传来欢呼，候诊的老乡们不知何时聚在门口，手里举着刚写的纸牌——"王医生接生我家三代人"、"抗疫时王医生把口罩让给俺"、"王医生垫的药费还没还"......

王建国突然转身往诊室走，背好像没那么驼了。李桂香跟在后面喊："王医生，俺们已经让瓦匠来修屋顶了！"

铁皮盒里的欠条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最上面那张写着："今欠王医生玉米一筐，永远还不清——青石镇全体村民"。

06

县卫健委的车停在卫生院门口时，王建国正在给李桂香的孙子听诊。小家伙把听诊器抢过去往他耳朵里塞："王叔叔，我也要当医生！"

"当医生得先学好数学。"王建国笑着捏捏他的脸，抬头看见县领导们站在诊室门口，西装革履的身影和漏雨的塑料布格格不入。

"王建国同志，我们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你了。"县卫健委主任握着他的手，"听说你要辞职，全县人民都不答应啊！"

王建国的手还沾着碘伏，在主任雪白的衬衫上印了个黄手印。他看见赵磊站在领导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没写完的论文提纲，标题还是那篇《基层卫生院管理模式创新研究》。

"王医生，这是23个村支书联名的请愿书。"李桂香突然挤进来，红布包着的信递到领导面前，"您数数，23个红手印，少一个俺负责！"

主任翻开请愿书，突然停在某一页——那是退休老张院长整理的16年工作记录：638个新生儿的出生日期，47天抗疫的值班表，8200元垫药费的账本。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漏雨的诊室里，王建国用三个手电筒照着接生的场景。

"惭愧啊。"主任合上请愿书时，声音有些发颤，"我们总说要重视基层医疗，却让好医生寒了心。"他转向身后的人事科长，"马上落实王医生的编制问题，按副高待遇！"

"还有这个！"李桂香突然举起老花镜，镜片上的裂痕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俺们23个村凑钱买的新眼镜，防蓝光的！"

王建国接过眼镜戴上，突然看清了候诊老乡们举的纸牌——"王医生接生我家三代人"、"抗疫时王医生把口罩让给俺"、"王医生垫的药费还没还"......最边上有个小男孩举着"我长大要当王医生"，是盼雪的弟弟。

07

职工大会上，赵磊的脸涨得通红。院长念着王建国的事迹，他手里的论文提纲越攥越紧，"临床经验丰富"几个字被指甲掐出了洞。

"赵磊同志，"主任突然点名，"你的论文写得很好，但基层医疗更需要'接地气'的医生。"他把16年工作记录放在桌上，"这些比任何论文都有分量。"

会后赵磊在诊室门口站了很久。王建国正在给产妇接生，漏雨的屋顶已经修好了，新换的瓦片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响亮得像要掀翻屋顶。

"母子平安！"王建国抱着孩子出来时，白大褂上沾着血渍，脸上却笑开了花。赵磊看见他胸前的听诊器——新的，县医院特意送来的，银管在灯光下闪着光。

"赵副院长，来帮忙缝合？"王建国递过针线包，"你理论好，肯定一学就会。"

赵磊接过针线时，手指突然抖了一下。他想起自己误诊的那个高烧患儿，要不是王建国连夜赶回，后果不堪设想。药柜最底层还放着那瓶开错的退烧药，标签被红笔圈了三个圈。

08

梅雨季过去那天，王建国收到个快递。打开是个新铁皮盒，里面躺着82张银行卡——每个村民存了50块，说要还当年的药费。最底下有张字条，是李桂香的孙子写的："王叔叔，我长大要接你的班。"

妻子带着儿子来了，站在修茸一新的诊室门口直抹眼泪："你这背好像真不驼了。"儿子掏出手机拍视频，镜头扫过墙上的锦旗——"妙手回春"四个烫金大字，落款是638个新生儿家庭的名字。

"爸，我们班同学都说认识你。"儿子突然说，"班长说你接生了她弟弟，学习委员说你救过她奶奶......"

王建国摸着新眼镜，镜片反射出23个村支书在屋顶忙碌的身影。李桂香正指挥瓦匠："这边再铺三层瓦，别再漏雨了！"

夕阳照进诊室，铁皮盒里的欠条在余晖中泛着暖光。王建国翻开新的病历本，第一页写着："今日接诊28人，接生3胎，垫药费0元——因为老乡们说'再垫就把鸡蛋放你门口'。"

窗外的梧桐树下，盼雪带着弟弟在跳绳，绳子甩得呼呼响，像16年来漏雨的滴答声，终于汇成了温暖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