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一寸血（二）：难竟全功——高黎贡山西侧战场

1944年5月16日凌晨，高黎贡山西侧的桥头镇突然枪声大作。绰号"张飞"的第593团2营营长张程甫正带着弟兄们往日军仓库里冲，冷不防看见个装死的鬼子兵。这老哥张开膀子就喊"抓活的"，结果被对方一枪崩在脑门上——谁能想到堂堂营长最后竟折在这种阴沟里？这戏剧性的一幕，成了远征军奇袭桥头战役最真实的注脚。

三天前那个雨夜，第198师师长叶佩高的帐篷里来了个神秘人物。预2师谍报队长石大用裹着蓑衣，指着地图上那条连当地猎户都不走的羊肠小道说："从这儿摸过去，准能打小鬼子个措手不及。"士兵们背着五天份的炒米钻进雨雾，冻僵的尸体时不时就歪倒在路边。等他们从三元宫钻出山林时，龙川江河谷的晨雾里还飘着炊烟，桥头镇的日军压根没想到远征军能从神仙都难爬的苦竹山钻出来。

桥头东侧的余家大坡上，如今还立着块"银灯坡遗址"的碑。当年张营长的人马就是在这儿把日军仓库端了个底朝天，顺带把北斋公房鬼子的退路马面关也给掐了。那些被困在山上的日军很快就开始啃马肉，后来连战友大腿都割下来煮，远征军在阵地里发现没肉的人腿时，好些新兵当场就吐了。可这仗打得再漂亮也架不住友军拖后腿——整整十天，愣是没等来一个援兵！

霍揆彰军长在指挥部急得直拍桌子。第36师在野猪官塘冻死两百多号人，磨蹭到月底才摸到瓦甸外围；预2师更绝，25号才慢悠悠开拔。那边厢藏重康美可没闲着，这老鬼子带着148联队从大塘子撒丫子就往回跑，还调来龙陵的113联队助拳。5月27日天刚蒙蒙亮，日军炮弹就砸在了593团驻守的狮子山上。

"弟兄们挺住！"副团长黄福荫拎着驳壳枪往火线上冲，5连长张硕昌抡起大刀片子连劈六个鬼子。炊事员刘志幺看着全班兄弟都躺下了，抄起冒烟的手榴弹就扑进敌群。打到第二天，3营长吴跃垣带着半拉子残兵死守余家大坡，最后全营就剩个空架子。眼瞅着三元宫要丢，593团1营终于赶到，这帮生力军硬是用刺刀把日军逼退了两里地。

江苴那边的仗更邪乎。第116师搜索连两百多东北老兵和日军在荞麦地里滚成团，连长高玉功那把英国弯刀耍得跟旋风似的。有个叫蔡斌的老兵被三个鬼子按在地上，眼看刺刀要攮心窝子了，高连长冲过来一刀削掉半个脑袋，第二刀直接剁了鬼子手腕。等打完这仗，搜索连就剩十三人，高连长抱着弟兄们的尸首嚎了半宿，最后拿手枪把自己天灵盖掀了。

预2师在桥头的表现简直让人没眼看。6月初他们倒是把界头村给拿了，可对着只剩个中队的桥头日军，愣是啃了半个月没啃动。最气人的是马面关，顾葆裕师长手下那帮少爷兵刚接防就撒丫子跑路，气得霍揆彰在电报里直骂娘："阵地丢了还敢瞒报？"后来这支部队被私下叫做"贾宝玉师"，打仗不行，摆谱倒是一流。

不过鬼子也没讨着好。藏重康美救出北斋公房的残兵时，那些吃马肉吃坏肚子的鬼子一路走一路拉，裤裆里稀的干的混着血水往下淌。等他们撤到腾冲，三千多号病号躺得满大街都是，军医看着直嘬牙花子。美军顾问多恩准将蹲在战壕里直摇头——远征军那些火箭筒淋场雨就哑火，电台电池用完就当砖头使，十二门山炮能响的只剩三门。

现在去桥头村还能看见龙川江上的老桥，永安桥头的"永庆安润"石碑还是1937年刻的。当年日军就是踩着这座桥逃命，掉队的伤兵陷在泥里伸手喊"救救我"，前头的队伍连头都不回。江苴古镇里张问德县长的办公室还保持着原样，那根李宗仁送的藤杖摆在玻璃柜里发亮。老乡们说，反攻那会儿县太爷跟着队伍翻雪山，六十多岁的人走得比小伙子还利索。

高黎贡山的雾一起，当年那些事就跟放电影似的。第593团一个突袭搅得日军鸡飞狗跳，可友军接二连三掉链子。你说小鬼子工事有多坚固？其实也就是木头搭的碉堡加几个汽油桶，可愣是把远征军卡得死死的。这就跟老农刨地似的，你给他把铁锹他能刨二亩，要是给根筷子，累死也刨不出个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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