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巨贾.卢芹斋｜张静江家仆、卖国又爱国、叱咤欧美古董圈50年

1948年7月、正在巴黎美滋滋度假的卢芹斋接到一通紧急电话。撂下电话、他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他的342件古董被上海海关查封了。

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的货已经不是第1次被扣押了。1932年、他从山西搞到23件青铜器，最终一件也没有运出中国。

1935年这件事被登上了大公报历史地理版的头条。各界人士言辞激烈地批评他的无耻行径。然而这些指责没有影响他分毫，他依然写信给吴启周、鼓励他继续摸货：哪怕现在运不出来，以后总有机会。

卢芹斋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张静江的庇护。一战、二战那么艰难，他都能保护自己的宝贝周全。

可这次他错判了形势，新中国政权以雷霆之势查封他的仓库，他才意识到他在中国的古董生意到头了。

此后他再也没能踏上祖国的土地，和他的合伙人比、能保留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那尊春秋晚期的牺尊，从他的库房被挪到上海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

曾经的爱国侨领变成了人民公敌、人人喊打。但在欧美的艺术界，他却是将多姿多彩的中国艺术介绍给西方世界的优秀古董商。

近半个世纪、他以卢芹斋的名字叱咤欧美古董圈，被称为亚洲艺术的康维乐。

丹尼尔-亨利·康维勒, 德裔犹太艺术商人。1907年在巴黎维农街开设“康维勒画廊”，与弗拉孟克、德兰，立体派的“四剑客”——毕加索、布拉克、格拉斯、莱歇建立了良好的合作。

他的人生满是槽点：

他盗卖国宝、赚取巨额财富，却又乐善好施、在战争中救助同胞。

最爱的是一个比他大4岁的女人，却娶了她15岁的女儿。

他视法国为第二祖国，4个女儿都不教中文，自己却到死都是中国籍。

他在遗嘱中希望叶落归根，最终却被安葬在最不喜欢的太太的老家。

2006年法国汉学家、佳士得高级副总裁罗拉接到一通电话，邀请她来巴黎彤阁，检视卢芹斋留下的数以千计的信件和私人照片。

从此、罗拉耗时6年时间扎进了卢琴斋的世界。她甚至找到了卢芹斋的老家，访问了他中国的亲戚，以及知名的家族史著者宋路霞，以保证传记的真实。

在她写书时，卢芹斋唯一的历史见证人——女儿珍妮已经93岁。在珍妮的口中，卢芹斋隐秘的身世、私人感情以及商业运作都浮出水面。

随着珍妮2013年逝世，我们想要了解卢芹斋的故事就只能通过这本传记了。

（年轻时的珍妮）

1 卢家兜 1880

卢芹斋1880年生于上海以西300公里、一个叫卢家兜的小村庄。

他在族谱上的名字叫卢焕文。祖上或许曾经阔过，但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已经是每天躺在床头抽大烟的废物。一天20管，从睁眼抽到闭眼。

母亲整日在田里做农活养活一家人。某一天，她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和吞云吐雾的男人，决定一死了之。

没了女人的供养、大烟鬼老爸也一命呜呼！卢焕文成了孤儿、被叔叔卢梅春养大。稍大一些，他到老家30里外的南浔、进入了【大象张家】做工。

张家并不是真的养了大象，而是说他的家里特别有钱。

湖州民间有所谓“四象、八牛、七十二狗”的说法，财产达千万两白银以上者曰“象”。五百万到千万者，曰“牛”。一百万两到五百万者则曰“狗”。

四象的代表人物是刘镛、 张颂贤、庞云曾、顾福昌。上海的百乐门就是顾的孙子建起来的。关于他们的故事我挖个坑、以后有时间再讲。

张颂贤就是张静江的爷爷，靠做生丝和盐业在1892年去世时给张家留下了1,000万辆白银的家底。正好符合大象标准。

而当是一个手工劳动者一年的收入不到40辆白银。

（张静江堂兄张石铭南浔旧居）

张颂贤的儿子张宝善有9个儿子，其中排行老二的叫张静江。这个名字未来将会与中华民国的命运搅动在一起，而此时他还是只是一个因病跛足的富家少爷。

张静江跛足、右眼也在8岁时失明。他父亲花了10万大洋给他捐了一个二品候补道的虚职。

1902年，张静江获得中国驻法公使商务参赞的职务。而卢焕文则幸运地被选中陪伴他赴法。由此逆天改命

2 马德兰广场 1902

那一年，张静江在马德兰广场开了一家叫通运的商号，专门卖中国货。又在意大利街开了开元茶楼、同义银行，在巴黎西郊甚至还开了一个豆腐厂。

开豆腐厂既是为了给中国留学生提供免费三餐，也为了研究豆腐、为中国人提供营养食品补充营养。

卢焕文就从张静江的跟班变成了商号职员，他很快就适应了环境。

刚来巴黎时、因为留辫子，他甚至被巴黎澡堂的服务员引到了女士澡堂。幸好那会没人喊他臭流氓。

而现在他剪了辫子，学着巴黎人的打扮，穿起了西装三件套。

1905年，张静江将南浔的妻女接到法国，住在了富人社区，开始和法国上游社会交际。借着这个便利，卢焕文也结交了很多外国朋友，很快他就觉得通运这个平台不够用了。

经过几年的锻炼，他发现做生意也没有什么难的，最赚钱的还是古董。一个宋代的小白瓷碗在山西买进来只要10块大洋，约等于1.5美元，但是转手卖出去就可以获得1万美元，实实在在的一本万利。

这些钱张静江都拿去支持革命，由此卢焕文和张静江的人生目标有了很大分歧。他只想卖古董赚钱，对革命没有兴趣。

二十八岁那年，他也在巴黎开了自己的店，叫做来远。顺道也把自己的大名改成了卢芹斋。

为什么叫这两个名字呢？想想看中国还有哪个名人的名字当中带芹字。最熟悉的应该是曹雪芹了吧。

这两个字既有曹雪芹的书斋的韵味，也可以联想到听古琴的书斋，听起来非常有文化。

3 卢吴公司 1911

开店后首先要解决货源，他回了趟老家，与当地县太爷的儿子吴启周一拍即合。

后来又找到了北京琉璃厂的祝绪斋和缪西华。未来将有无数国宝通过这4个人的运作，从中国贩运到欧美。

每年他往返于欧洲大陆和中国，亲自掌眼选货。

1911年清王朝走向末路、卢芹斋却斗志昂扬准备大干一场。他开了卢吴公司，公司有两家分号。一家在北京琉璃厂附近的长巷二条；另一家在上海南京路、现在汉口路和河南路交叉的位置。

卢吴即是卢芹斋与吴启周的姓氏组合，读起来也很像卢浮。这寓意着卢吴公司是中国的卢浮宫，由此可见卢芹斋的商业野心。

虽然此时他和张静江已经没有生意来往，但和张静江以往的关系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张静江也做古董生意。中国在1913、1914两年连续出台古物保存法和禁止古物出口管制，但这些禁令对张、卢形成虚设，反而让他们的货品愈加珍贵。

1915年，卢芹斋向收藏家弗利尔出售了一副康熙年间的丝绒壁毯，在交易单据上赫然写着，宫廷御用、1913年盗于热河承德避暑山庄。

4 纽约 1915

1914年、卢芹斋因一战无法回国、只能绕道美国，居然和查尔斯·朗·弗利尔坐在一起。这是底特律的一位汽车大亨，钱多的没处花、拿收藏古董打发时间。（下图美国弗里尔美术馆）

卢芹斋和弗利尔聊了一路，发现世界艺术的中心早已经移向纽约。

1915年，他在第五大道56街开了卢芹斋古董店。

此时的美国即将进入“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汽车普及、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社会财富快速增长，亿万富豪挥金如土。正是古董买卖的黄金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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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竞争对手也不容小觑，约瑟夫.乔勒，亨利.杜万，山中定次郎，都已经和富豪们相交甚欢。

一个外来户想打入老钱的圈子非常困难，卡地亚家族的秘诀是和老钱家族联姻，才能在一个酒桌上吃饭。

《卡地亚家族传》02：助俄国王妃比美、做老钱家族女婿

可卢芹斋的处境更糟糕，他面对的是一个歧视华人的美国社会。

从太平天国时期，大量中国人到南洋、欧美做劳工、社会地位低下。1871年、作家布雷特.哈特塑造了一个叫阿新的华人，是个愚蠢、爱说慌的异教徒。

1877年、阿新被写入了一首歌。1882年、美国通过排华法案。

布勒特·哈特（1836—1902），美国西部文学的代表作家。以描写加利福尼亚州的矿工、赌徒、娼妓而负盛名。其中最著名的是《咆哮营的幸运儿》(1870)。

卢芹斋改变不了自己的皮肤，只能再加一层外挂、让自己看起来很“贵”，正如卡地亚的柜员穿定制礼服展示珠宝，卢芹斋在外形上下了大功夫。

他的皮手套是爱马仕的，袖扣上刻着C.T.Loo的缩写，衬衫用的丝绸是从中国进口的，用最优雅的男香，服装只穿高级的定制套装。

他的举止同样无可挑剔，还能写一手漂亮的书法。如果忽视他的黄皮肤和单眼皮，简直就是一位法国贵族。

这就是卢芹斋的自我定位：在美国人面前他是优雅的法国人，在法国人面前他是时髦的美国人。

他身段灵活、态度谦恭，向每一个潜在客户主动写信。当对方对货品提出质疑时，他也不生气，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

当然，这都只是获得客户信赖的必要、但绝不是充分条件。

他必须有独一无二的宝贝。

5 昭陵六骏、1917

卢芹斋放弃了容易获得的中国瓷器，专攻难搞的唐代浮雕、石像、青铜器。这些宝贝市面上可没有，需要偷。

1916~1917年间，他掺合进了臭名昭著的昭陵六郡盗卖事件。

昭陵六骏是唐太宗昭陵北司马门内的6块大浮雕石刻，每块浮雕高两米宽1.7米重达4吨、刻有一匹陪唐太宗打过仗的战马。

这六匹马的名字很有胡人特色、分别叫：“拳毛騧quan mao gua”、“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te le biao”、“青骓zhui”、“飒露紫”。

最早把这六尊石碑偷走的是北京的法国文物商葛洋（grosjean）和高冷之（galenzi）。盗运的时候高被当地村民堵截，他们慌不择路、把石雕扔下山坡。

后来、一部分碎块被运到西安博物馆。还有两块原本打算作为袁世凯复辟的贺礼，可最终袁世凯没收到，它们反而出现在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卢芹斋用自己的关系，把石雕运到美国。1926年、他给某古董商的信件中推销：三位先生为了搞到这两件文物、辗转了四五年时间、历经各种艰难险阻。这样罕见的文物几乎不可能再搞到了。

此时的卢芹斋在北京、上海、巴黎、纽约建立起的一个完整的古董盗买展卖体系。中国是货源地，美国是集散地，法国则是展架橱窗。

吴启周在上海、分管黄河以南文物；北京的合伙人管理北方。卢芹斋会在巴黎发出图片、文字资料，描述他要找的东西。再派出挖掘队伍、在中国各地农村寻宝。

每年夏天他亲自到中国，重新穿起长袍马褂、在分号里天天设宴，招待四方来客，管吃管住。这样一来他的卢吴公司就成了文物交易的中心，有任何好东西、总会先送到他们那。

货源是他最大的优势。山中定次郎后知后觉也到北京开店时、已经是1917年。

然而光有货源依然不够，他还需要教育市场。

虽然八国联军把一些中国文物带到了欧美，但公众对中国艺术知之甚少。西方的艺术史研究也还没有深入到中国的艺术领域。为什么一块灰灰的石头能比一个精致的瓶子贵10倍呢？

卢芹斋给自己找到一个绝佳的生态位，中国艺术的布道人。

6 红楼,1926

1926年、经过18年的积累，他决定在巴黎盖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把他收集的世界各地的珍品都放到里面。

这远比一套高定西装更能彰显他的底蕴和价值。

本来他想按中国的传统建一个四合院，但是考虑到地方太小，为了充分利用空间，最终盖成了5层高楼。

不论是颜色还是形制、它都和周围的巴黎街景格格不入、打大老远你就能看出这是一所中国建筑。或许是因为大楼是红色的，被叫做彤阁。而现在它更通俗的名字是巴黎红楼。

（位于第17区古塞拉路库尔赛乐街48号）

门口的轿厅有两尊石狮子迎客。室内随处可见汉代陶俑、地下室仿佛云冈和天龙山的石窟。

乘电梯上楼可以参观印度的马杜赖或高棉吴哥窟的寺庙艺术。卢芹斋的女儿会在你参观时递上点心和蘸醋的中式水饺。

每年他会在彤阁举行一次大规模晚宴，大概就是红楼双十一的感觉。欧美博物馆的头头脑脑们都不想错过这次盛会。美国的博物馆长宁肯折腾8天、也要跨越数千里参加晚宴。

在推介中国文物时，卢很聪明地用西方艺术史的词汇，与客户同频。

比如他将魏晋时期的雕塑比作欧洲古风时期，其特征是长颈垂肩骨感。而隋朝对应的是欧洲的过渡时期。服饰简洁庄重、脸型小而圆。唐代则类似欧洲的古典时期，人物面部表情生动、肌肤质地十分细腻。

在他的赞助下，几位知名的艺术学者开始制作中国的文物图录。这些图册后来成为艺术爱好者钻研中国文化的重要参考书。

他甚至还成功地让欧洲人相信玉器佩戴玉器可以治疗疾病。比如弗利尔患病弥留之际，就把随身的几件玉器当成了救命稻草，怀着近乎宗教般的虔诚，从中寻求慰藉与治愈的能量。

为了树立商业声誉、维护艺术界人脉，他还向欧美的博物馆大量捐赠世界各地的珍贵文物。他对每个博物馆的馆藏情况了如指掌，博物馆缺什么、他捐什么。

或者、他直接邀请馆长上门挑选，看中什么他就送。波士顿艺术博物馆，伦敦大英博物馆，巴黎集美博物馆都收到过他的邀请。如果自己没有，他也鼓励其他文物收藏家参与捐赠。

从1927年到1950年，他捐给法国集美博物馆的藏品不少于55件。

当然，这里也有二战的特殊因素，为了保证彤阁不被炸毁，只能让集美博物馆保护。这个保护自然不是免费的。

集美博物馆征集人奥博耶对他倍加赞扬：卢想将历史瑰宝保留下来、流传后世、并与尽可能多的人分享。这就是为什么他对欧洲和美国博物馆的捐赠成倍于私人拍卖、收藏，因为博物馆最能帮他实现上述目的。

中国的文物需要欧美的博物馆收藏才能流传于世、这句话对中国人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对他的善意，博物馆长们也投桃报李，推荐他获得了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法国国家博物馆单独赠送他一枚勋章，上面写着“卢浮宫之友”。

做古董生意做到这个份上的能有几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卢芹斋在向西方传播中国艺术这件事上、确实做出了贡献。他说：我从事文物交易一直胸怀世界、我深信艺术品是没有国界的，他们走遍全世界就像无声的大使一样，让世人了解并爱上中国文化。

当国人诟病他倒卖国宝时，他也以保护为名，证明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对此作者的点评：在普及艺术和造福后代的善举下，巧妙地隐藏了对名利的欲壑难填。

对于巴黎的民众和艺术界人士来说，这栋红楼是充满神秘气息的中国艺术的殿堂。而对卢芹斋的4个女儿来说，这里还是她们的家。

卢芹斋的婚姻和他的事业一样，按中国传统道德来评价，可以说是令人不耻。

简单的说就是他爱的是岳母，却娶了她的女儿。

7 扭曲的婚姻 1911

奥尔加是一位波兰与意大利人的混血儿，她在巴黎做女仆被男主人诱奸、生下女儿玛丽罗斯。奥尔加从男主人那里得到一家帽子店，就在马德兰广场，离通运只有几个店面。

闲着没事、奥尔加会去通运看看、就这样爱上了卢芹斋。面对爱情，奥尔佳似乎更为理智。如果和这个中国人结婚，她的帽子店可能就保不住了。

于是不知道是谁给她的灵感（也没准是卢本人的建议？），把15岁的女儿玛丽罗斯嫁给卢芹斋，用女儿套住情郎，就可以爱情与资产兼得。

对卢芹斋来说，这笔买卖买小送大、占了大便宜。而且他生性风流。能在异国享齐人之福、也是一桩求之不得的美事。

玛丽罗斯（下图）本人的意见无足轻重，虽然31岁的卢芹斋在她眼里是个老头。但作为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私生子，她只能接受命运的摆布。

写书时、奥尔加已经去世，作者无法获得更多他们之间关系的故事。不过、她注意到在家中的相册中，卢芹斋总是满含笑意和岳母站在一起，而妻子玛丽罗斯却靠边站。

从婚后表现看，玛丽罗斯对这段婚姻也没有十分抗拒，毕竟丈夫有钱，无需她操心生活来源，也不用做太多家务。

卢芹斋对这个小太太也很满意，说太太只为我活着，日夜照顾着我、常常忘记自己。法国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顺从丈夫、照顾家庭。

这和我们现在所认为的法国女性形象、恐怕相差甚远。

婚后、玛丽罗斯陆续生了4个女儿。卢芹斋十分失望，按照中国习俗这意味着他没有继承人。

令人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向女儿传授中国文化，从未带妻女返回中国探亲、甚至不教她们说中文。在女儿和中国之间，他像一堵墙隔在中间。

同时他给女儿提供了良好的教育、留学和周游世界的机会。

到大女儿20多岁的时候，不知卢是否对生儿子失去了希望。他让大女儿去中国收购文物。后来又向她介绍了很多圈子里的朋友，还把纽约分店1/10的资产给了女儿。

可惜大女儿对经营古董生意并没有长久的爱好，后来又去搞服装了，她的股份也被老爸收回。

（大女儿看起来很像妈妈）

小女儿珍妮和中国的缘分更深一些。有一次她去法国国家博物馆参加明朝画展，认识了法国驻北京大使馆的一个青年。很快两人就结婚了。

1938年她随丈夫到了北京，就住在故宫附近，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早晨逛故宫。

1946年、他们因战乱逃回巴黎。正好法国政府禁止外国人在法国经商，卢芹斋把法国店交给了女儿，自己则去了纽约。

此后的30多年、巴黎的生意都是珍妮在管。

女人们长大后也了解了父亲奇怪的婚姻，曾经要求母亲与父亲离婚。但是卢直接拒绝了。因为按照协议，离婚他会失去一半财产。

所以他的解决方法是和妻子分居。

玛丽卢斯在戛纳和巴黎，卢芹斋则在纽约由华裔红颜知己陪伴。很多好友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8 慈善家 1929

卢芹斋从来不是一个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也花了很多精力、钱财帮助别人。

1939年他们捐助28,000法郎认养了40名孤儿。他设立专门的基金会资助留美中国学生，给他们提供路费和住宿费。他在巴黎开的莲花酒家免费招待中国留学生。

对个别中国留学生，他会单独提供学费。而且他明确表达，资助这些学生的目的是让他们回去报效祖国。

在彤阁的玄关的黄花梨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专门接收四面八方来的求助信。甚至有人入境需要找人担保，卢芹斋也会帮忙。

1946年、林语堂发明“明快牌”中文打字机欠了不少钱，卢芹斋帮他还清了所有欠款。

（外国漫画，嘲笑中文打字机无法打字）

日军侵华后，卢芹斋为中国筹集药品、善款奔走，还号召各博物馆捐款、或组织展览筹款。此时，他和博物馆建立的人脉有了回报。

民国时代的资产阶级或买办商人都有这种复杂的两面性，一方面他们利用特权赚取巨额利益、做了列强经济侵略的帮凶、极大地损害了底层民众的利益。

另一方面他们又把利润一部分回馈给了自己的家乡，建立起了学校和医院。

之前我讲过的雍剑秋、严信厚、虞洽卿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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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他和林语堂一起获得了抗战银质镀金的抗战胜利勋章。

9 清算、1950

然而不论做过多少慈善，他盗卖国宝的罪行必然会受到清算。

与北京琉璃厂同样有名的上海五马路上，“禹贡”、“雪耕斋”、“福源斋”、“珊瑚林”四家店被称为四大金刚，老板——叶叔重、张雪庚、戴福保、洪玉琳已经落网。

叶叔重是吴启周的外甥，也是卢吴公司的代表，他把店内5000件文物上缴国家、保住一条命。但是到1955年，他又因窝藏青铜器被人举报。涉案文物8000件，案值大约等于现在的22.6亿欧元。

1957年、叶叔重被判处10年监禁，后被送到青海的劳改农场。他的妻子夏佩卿也是古玩圈的行家，叫做叶三奶奶。之后，叶三奶奶一人拉扯12个孩子、艰难度日。

张宗宪的堂兄张永昌曾到北京和叶三奶奶学徒。后来张永昌进入苏州文物商店、与故宫博物院的耿宝昌并称“南张北耿”。

被收缴的文物有1000多件被归入上海博物馆。书中说吴启周的名字还刻在博物馆入口的捐赠者名录上。

1950年、70岁的卢芹斋终于决定金盆洗手。

对外、他宣称因身体原因退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已经破产了。因为所有现金都被用来采购货源，这些货他再也拿不回来。为了偿还欠债，也为了给自己将来留点养老钱，他决定做一次清盘拍卖。

而早在7年前，他的竞争对手山中定次郎就已经被美国冻结财产。57,000件产品被廉价甩卖。

1952年、完成纽约大甩卖后，卢芹斋回到巴黎、住到了彤阁3楼。

多年沉浸在古董的世界，那些藏品俨然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随着这些藏品被廉价甩卖，他的身体也被抽干了生气、逐渐瘫痪。

最开始是腿，之后就是手、胳膊，后来嘴巴也僵硬了。我读到这儿的时候还以为这是渐冻症，但是后来查了一下，他得的是多发性硬化症、和渐冻症还不是一回事。

已经看到人生终点的卢芹斋此时迫切希望入籍法国，这是他多年夙愿。而且、现在国内正在清算他的罪行，这个愿望变得尤为迫切。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入籍申请未获批准，他终生都是中国人。

【文后】

卢死后、珍妮和母亲因为遗产中的文物归属问题断绝来往。珍妮退休后、红楼的管理人是大女儿莫妮卡的后代亨雅尔夫人。

关于民国的大古玩商，我在讲张宗宪传记时也提到过一些。没法加链接了，进我主页找找吧

这个号专门写大商人、品牌传记和民国历史，感兴趣的朋友别错过哈

#历史开讲#